归乡 - 城乡巨变
虽然对于北京12年的变化心里有了准备,但是当我真的置身其间的时候, 我的心灵所受到的冲击只能用震撼两个字来形容。 如果我是生活在卡通世界里的人物, 我的嘴巴会张的大大的, 并且一直张到我回来的日子。
第一晚, 深沉的夜幕将北京深深的遮盖起来, 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 我紧握着座位扶手,紧张的盯着路上窜来窜去的汽车, 车窗外是个什么样子跟本来不及去看。 直到旭日的初升,当北京重新挣脱了黑暗的捆绑展现在我的面前。第一个早上, 同上班的妹妹, 妹夫一起进城。 车行在五环上,四环上,看着车窗外成片的楼群, 立交桥, 我有点迷惑,好像我回到得不是我的故土,是另外一个城市。 妹妹为了我没有搭乘地铁上班, 而是带着我从长安街上作公车, 从四惠(这个以前我从来没听说过的地方)到东单东方广场她的公司, 一路上她将街两旁的建筑指给我。 而我, 则象是一只乡下老鼠, 对着周围的一切是那么好奇而又惶恐,我甚至能感受到同车乘客的同情而又疑惑的目光。 建国门外大街, 长安街这条我不知走了多少次的大街, 我却完全不认识它了。 直到看到劳动人民文化宫外的红墙,我的脑子里才有了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计划中我要穿过天安门广场,天安门,去故宫--这个我想了不知多少遍的地方。 可是当我站在人民大会堂对面的广场上的时候, 失望而又忧伤的情绪在我心里无可救药的蔓延。这个是我梦里梦到过的宏伟高大的天安门吗?难道天安门, 天安门广场在我的记忆中被无限的放大, 放高了? 还是因为长安街上那一栋栋富丽的高楼的衬托,天安门,和天安门广场注定要成为历史的遗迹,是那么的矮小。 在寒风中, 我独自站立在纪念馆旁边, 早上8点半, 还没有什么人, 我愣愣的看着天安门, 人民大会堂, 历史博物馆, 我不断的问自己, 这是我记忆中的天安门吗?感觉上, 北京的寒风比加拿大的寒风更加刺骨。 突然之间, 我没有再向天安门走去的欲望, 故宫这个我回来之前想了不知多少次的地方, 我很怕看到它。 转回身, 我朝前们大栅栏走去, 也许在那里我还能找到我记忆中的北京。
那天在天安门的经历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中, 在我的内心中不断重复着陌生, 震撼, 寻找, 陌生, 震撼, 寻找的历程。 当我走在北太平庄的街上, 这个从我出生到我去国一直生活的地方,这条我走了20几年的街道, 我却再也找不会以前的记忆。北太平庄我们院的正门外以前是一片40米宽的杨树隔离带,秋天的时候我们在杨树林的落叶里打闹,即使三环刚通的时候,还留下了20米宽绿化带。 现在那里是三环路上的冰冷的高架桥。 西郊定慧寺, 我太太居住的地方,这个以前只有一条窄窄马路的城乡结合部, 现在已经是高楼成群, 饭店洗浴中心林立的都市地带。通县梨园, 我大表姐家的村子, 与村外的农田已经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的高档别墅, 还有城铁。
如果说有的地方的是因为拆迁重建而感到陌生的话, 可是在有些地方,街道还是一样的街道,可是我还是感到那么陌生好像我从来没有踏足过那些街道,这让我有点想不明白了。从新街口, 护国寺,西四, 到西单这条大街, 路还是一样的窄, 依然跑着无轨电车, 依然是来来往往骑车的人群, 可是对于我来说却象是第一次走在这条大街上。一定是有一种新的改变让我不能认识这些我曾经熟悉的街道, 一开始的几天我不断地去寻找是什么让我感到陌生?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重新走在从新街口到西单的这条大街上,看到街道两边的青砖的门楼上的广告牌;那被开成店面的街边房;那在住宅间的豪华的餐厅,五彩装潢的MTV, 洗浴中心; “商业化” 这个我不能完全明白的名词解释了一切。无论以前是在国内的时候,还是后来在加拿大, 我已经习惯了居住区, 商业区的划分, 可是当我回到北京, 面对商业大潮德无孔不在的冲击, 无论是在视觉上还是在心里上, 我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北京,我的故乡,是一个我完全不知道,不懂的商业化社会了。在这个城市里, 能够开店铺的街边房全开了门脸,铺天盖地的广告连成了片。其中间杂着新建的饭店,洗浴中心,MTV. 在北太平庄我们院三环边上那栋60年代典雅的青砖办公楼, 已经被包租出去, 同样的大幅的广告遮盖了大楼以前的颜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深深的小胡同里, 新开发的商品楼群中, 还是乡下的村庄, 商业化的气息象幽灵一样无处不再。 走在北京的大街上, 感觉上却好像是走在电影中香港, 台北的大街上。
以前的丰台我不认识了, 以前的海淀我不认识了,以前的亚运村我不认识了。可是他们好像又都一样, 无论走到拿里好像都似曾相识,哪里都是一座座四通八达的立交桥,一片片成群的商品房,购物中心,洗浴中心,卡拉OK, 高档的餐厅,铺天盖地的广告。 12年, 北京这个完全被商业化征服了的城市,这个终于成为融会贯通的大都会的背景,对于我来说,却像是沧海变桑田。
这样的一个大都会, 我不知道对北京是祸害是福? 不过,好像没有人去关心,每一个人都很忙,年轻人忙着上学去竞争过那一个独木桥,中年人为了车子,房子,与成功在忙碌着;老年人,为了那越来越富不起的住院费忙着锻炼身体,每个人都很忙!!那个过去恬淡自然的北京, 难道像一阵云烟随风飘散了吗?“我从来不去想三年以后会怎么样, 我现在根本没法想这么远,我的公司现在能挣到钱是真的“ 我的一个哥们这样对我说,看着他略显苍老疲惫的面容,我无言以对。 这也是北京人的一个大变化吧?
我的心里也有一个北京。 在一个全新的商业化的大都会里面, 一个全新的北京面前,那记忆中的北京我还能找到哪怕只是一点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