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正在窗前发呆,眼角忽然瞥到院子里一物在移动,转眼一看,原来是只老鼠。我不由得大喜过望,我这院子里已是多日没有其他活物了,虽然那些植物很好看,风来了也会沙沙作响,并经友人法眼鉴定是石榴,让我有了飘渺的奢望老了以后可以解馋裹腹,即使是酸的也好。然而那毕竟是植物,没有这老鼠来的生动。
看那家伙眼珠乱转,逡巡蠢蠢,似乎要进得屋来,我便向它微笑,毕竟,这里我住了不久,除了蚊子兄弟们,也就是它将就算朋友了。
然而那老鼠终于还是没进来,从它眼睛的动作看,想必是作了许多的思想斗争,最终决定不趟我这趟混水的。我忍不住纳闷儿,搞不懂为什么它看不上我这块宝地。到底是嫌我这里汗味儿重呢,还是嫌我的脚气会害了它,又或是怕了我的大肚子呢,还是看到我裸露的皮肤过多,害怕了么?总不成是担心我有鼠疫,怕交叉传染吧。。。
既然百思不得其解,我也就不再多想,由着它去,毕竟人鼠殊途,想交流是不容易的。鼠有鼠脑,想必有它根植鼠辈角度的一套理论与做法,也会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势所必然,而我自然不与它同心,也就不操心它的事儿。
想想也是,大家的想法自然是不同的。比如说,大热的天儿,我一身臭汗,不冲凉就没办法睡,而它大约是没这套程序的。虽然没看太清楚,也应该不会是水耗子,冲凉于它,大约就是受罪了。而它自然有个洞,会是它的家,会被它当作身体和灵魂的栖息地,那里好不好我不知道,也是我无法了解的,然而它一定是视若“洞天福地”的。我自然不会去它的家拜访,即使我想去,有那雅兴,也只有无可奈何望洞兴叹,有些区别是天生的,无法弥和。能做的只有它到我这儿来巡视一番,游荡一番,它倒是可以自由的来去,我不介意。做朋友虽然很难,偶尔擦肩而过,对视一眼,总是可以的。想想好象我们只能用眼神交流,鼠语我不懂,人言它明白与否我也无由得知,不过我也不想去了解,和它交流打洞的技巧和储备冬粮的秘诀于我是毫无意义的。
只是有些事情却让我无可奈何,那就是这几天它很勤劳的在磨牙啃东西,搞的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得不配合它的节奏,否则就睡不塌实。还好我的适应能力一向不赖,又加上人懒能睡,也便不是特别在意。虽然知道它就在左近不停的工作,也许不知道哪天,就把洞口打到了我的脚下,破地而出让我多一个撒尿的地点,或者说是多一个可以意淫的物件儿。虽然我并不需要,还是要感谢它的努力的。
而我并不怪它对我的骚扰,是因为据科学研究,老鼠的牙齿长势迅猛,若是不及时磨掉一些,不几日就会合不拢嘴,无法进食以至于饿死,乱啃东西是它求生本能使然。想想老鼠也真辛苦,为了活命还要没日没夜的干活,简直比人还惨,也真是难为它们了。
明白了这点我便释然,原来我的东西被咬坏还有这么伟大的意义,是挽救生命的举动,那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好事儿啊,不妨牺牲一下好了。大抵它磨牙就象我们排泄一般,不持续进行会死的很难看。
于是乎,每夜里“咯吱咯吱”的声音,我不再觉得扰心,而有了奉献的快乐。其实我不过是轻巧转了一个念头而已。多日来烦心的事儿便成了赏心乐事儿,想想也真有趣,原来精神胜利法真的能管用到很雍容大度的。
记得禅宗有则公案,说的是一个人没悟道很苦恼,一天师父指着块石头问他:“这块石头是你心内还是心外啊?”
他回答:“心外。”
师父骂他:“苯!楞严经不是说了‘不知山河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石头怎么会在你心外?!在心外你怎么又能看到它?”
他赶紧改口:“心内。”
师父又骂他:“你果然笨!弄这么大块石头搁心里不嫌沉啊?没病吧你?!”
他于是大悟。
他悟了什么我不知道,在大都市的地上找块石头也是难为自己,不被人骂成精神病就不错了,用不着烦师父,去找石头的事儿若是我干的出来想必也就悟了。就算是这老鼠比石头高明,还会动,放在心里心外也还是都不合适,好象也只有自个儿骗自个儿:“我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相围绕”,“我自无心于老鼠,何妨老鼠相围绕”了。
一日大雨,午夜梦回,恍惚间不由有些担心,老鼠洞不会被淹了吧?它不会又什么危险了吧?睡醒了有些好笑:我竟然关心起它的安危来了,看来真要把它放在心外也难。再想想颇有几天没见着它的动静,也真是有些惦念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