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这是发表在我未名空间博客里的一些文章,特此转贴在这里,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尤其希望喜欢武侠小说的朋友一起来讨论。
我非常喜欢金庸的武侠小说,相当的喜欢。金庸的武侠小说在好多年里一直是我的最爱,尤其是在读高中和大学期间,我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他的小说中大部头的几本(也是作者中后期写作成熟并达到巅峰状态期间写的),象《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天龙八部》《笑傲江湖》《鹿鼎记》等,我都反复看了好多遍。我自己没有精确统计过,不过可以肯定在十遍以上。
读金庸的武侠小说,感觉如滔滔江水,一浪高过一浪,让人目不暇接,心旷神怡。真正是:每读一遍,都有新感觉。刚开始读,完全被激动人心的故事情节所淹没,读完后,只觉畅快之至,却没有心思去真正的思考其中的奥秘,到底是其中什么原因使得他们如此之好。
读到后来,开始去慢慢思考这些问题,并开始有意识的去和梁羽生、古龙的小说相比较。有一次读到金庸自己写的一段文字时,终于心有所悟。原来,查先生在创作时,一直秉承一个原则,那就是,不重复,哪怕细节上的一点点重复也是被尽量避免的。这一点看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很难,坚持在长达十二年的创作中做到就更加困难了。
我个人觉得,这是金庸的武侠小说和梁羽生的武侠小说明显不同的地方,是前者超越后者的关键之一。 在梁羽生的武侠小说里,几百年的武侠风云,众多的武侠世家,和数不清的英雄人物被作者以凌云健笔描写的栩栩如生,波澜起伏。但是,里面情节的重复很多,读着读着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甚至是故地重游的感觉。这里面的重复,包括情节、人物的性格和命运、对武术的理解等等。而这些重复,使得小说的可读性打了折扣。虽然梁羽生的文字功底很强,诗词的功底被公认的超过了金庸,而且是武侠小说的鼻祖和创始人,但是我仍然认为他要排在金庸后面。
从“不重复”这个角度来理解金庸武侠小说,有很多事情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了。在金庸的小说中,每一个主人公都是突出的代表了一种性格,有的甚至代表了一种文化(特别是前面说的中后期小说中的主人公)。小说中的其他人物都是和这个主人公紧密联系的, 而这些主人公之间彼此并不联系,更不冲突。否则,人物的性格及其背后的文化就得不倒很好的突出,其典型性就很难得到保证,在创作过程中就难免重复。
比如说,郭靖,这个金庸小说中最成功的人物形象之一,忠厚坚强,对父母孝敬,对师长尊敬,对妻子深情专一,对朋友极讲义气,精忠报国,在他身上代表了中国传统儒家文化里最优秀的那些品质,是传统思想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典范。
而令狐冲,英俊潇洒(仙风道骨?),精通剑术,性格狂放不羁,蔑视权贵,珍视爱情和友情,没有权利欲,也不喜欢被管束,即使在危险的情况下也可以放声大笑,是道家“清静无为”思想的代言人。
《天龙八部》这部小说中蔓延的几乎全部是佛教的思想,从萧峰这样的大英雄,到段正淳这样的王爷显贵,到游坦之这样的小人物,都是在一个苦难的世界中苦苦挣扎。大英雄萧峰身上演绎着胡汉恩仇的民族矛盾,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洗脱了身上的不白之冤,轰轰烈烈的死了;风流王爷段正淳到处留情,最终却没能保得住自己心爱的女人们,以身殉情;名门之后游坦之先是认识并痴情于阿紫,而后者却对他毫不动心,反而大加折磨,后来又认识了全冠清这样的阴谋家,当了权力斗争的工具而不自知,最后为了压根不喜欢自己的阿紫献出了一双眼睛,并陪着阿紫死于雁门关外的悬崖中。 这样的日子,怎么样是个头啊?在雁门关外,中原群雄救出萧峰后与辽兵苦战时,作者借少林寺方丈的口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当这个世界“普修佛法”时。
韦小宝的身上体现的是一个社会人在权势社会中的发迹史,在这里,一切儒家、道家、佛家的思想都统统为皇权让路,在权力面前,这些优秀文化的代言人或者死掉(忠心耿耿、志在光复大明的陈近南, 手握兵权、位高权重的吴六奇-儒家),或者不知所终(英俊年少、武功高强的李西华 - 道家,身分高贵、身怀绝技的九难)。最后只留下了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一个庞大的帝国王朝,和一个精通厚黑学、曾经位高权重风光无限而今解甲归田、拥得美人归享受温柔之乐的复杂的社会人。
所以说,金庸对于传统中国文化的深刻理解加上他自己深厚的文学功底(包括想象力,创造力等)和他严格恪守的不重复的原则,使得金庸的武侠小说远远超过了同时期的其他人,达到了前人所未有的高度.要在宣扬传统文化的创作方面超越金庸是很难的一件事情,但并不是说,金庸就是无法超越的. 古龙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将西方侦探小说的风格融入到了武侠小说中,同样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这在他后期的作品中(象'陆小凤'系列, '楚留香'系列等)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金庸说,自己的小说写的是人性,我觉得更确切的说,是传统文化意义和影响下的人性. 要超越金庸的武侠小说, 就要在文化方面有所突破, 将现代的文化思想蕴含其中, 因为毕竟小说仅仅是载体,而其中表达的思想内容才是根本. 这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中国的传统文化源远流长, 影响深远, 要想超越谈何容易! 当然,也有人从不同的方面入手,也获得了很大的成功,象琼瑶的言情小说,梁凤仪的财经小说等等. 但是笔者个人感觉,这些作品和金庸的武侠小说相比,还显得不够大气, 文化底蕴也远远不如后者深厚, 虽然他们也是很优秀的作品. 看来,要想在文化底蕴的层次上面超越金庸的武侠小说, 还需要时间的积累, 让我们拭目以待!
Written by: James Pan (panys) (斗转星移心犹盛)(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