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楼下住着一位在清华建筑系教书的罗教授,他很喜欢招呼邻家的小朋友去他家玩。因为他为人热情,家里又常准备一些糖果招待小孩子们,所以我们都很喜欢他,大夥亲热地叫他「老罗大叔」。奇怪的是,我们很少看见他太太在家,他也很少提起她。 时间久了,大家混熟了,他才跟我们讲起他那不幸的婚姻。原来,他的太太就是傅作义将军的女儿。 当年解放军攻到了北京城下,为了保住古都免遭炮轰,当时驻守北京的傅作义将军决定「起义」,拱手让出了北京城。此后傅作义一家人都进了政协,每回召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时,他的几个女儿都会出席。罗教授的太太就是傅作义其中的一个女儿。 据说当初他们认识的时候,罗教授只想著能娶上名人的后代,是多么骄傲的事,所以就匆匆忙忙结了婚。谁想到结婚以后才发现彼此差距很大,而且随著时间的推移,两个人的矛盾越来越深,到后来彼此连话都不说了。 反正太太经常开会,很少住在家里,罗教授就当这家是自己一个人住的,所以才能常常邀我们去他家玩。 他和太太虽然不讲话,但是对一些日常琐事却都「心照不宣」,例如两个人每月领了薪水,都放在同一个抽屉里,需要用钱的时候就在同一个地方拿,彼此之间需要通话了,就让儿子在中间帮著传话,这样的夫妻关系实在很奇怪。 我曾经问过罗教授,为何不试著「改变」一下?他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俩今天的状况是很难改变的,要不是为了儿子早就离婚了。 说起儿子,也让罗教授很头痛。他说因为家里「条件」太好了,所以儿子像个公子哥儿,不爱念书,花钱又大手大脚,对他也不够尊敬。后来他把儿子弄到日本去留学。据说他儿子经过艰苦留学生涯的洗礼,已经变得懂事多了。 我偶尔也会碰到罗太太,她总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很少对大楼内的人笑一下,也很少跟人打招呼。 罗教授有心脏病,走到哪里都带著氧气瓶,万一「不行了」就赶紧吸氧。有时一节课都不能坚持下去,中间要吸好几次氧。他经常说,说不定哪天,他就会突然死了,那样他就「解脱」了。 去年我回中国大陆时,在清华校园看到他仍然拖著氧气瓶穿过马路,看来他还没有「解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