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品红》

《品读（红尘戏事）》

四年前，得李国参先生赠书《被遗忘的一个香港故事》。我读完了（伽耶琴演奏者）一章，感觉很有味道。及至读到末章《红尘戏事》，更为作者的文字所激动。我当晚（凌晨1：34分）在书里留下了几句批语：行文幽丽，不乏清秀，用字古朴，却独成一格，因感情凄迷，又半蕴禅机，概叹阳春白雪，必是曲高和寡，知音人寂，若有和者，必读如散文诗，抚掌唱和（纵使没有茶叶也感谢此杯热茶，因是水里有情也）。想我当初写下批语，也没有想过示人，只是一时感慨，写下数语而已。近日李先生在美华论坛贴出该文，令我有缘再读《红尘戏事》，细品之下，便想多写几句了。

《红尘戏事》围绕着洪杏华身边的几个男人，伍国生，唐盛，谢吉和吴广生，用现实主义和意识流的混合手法，描写了一个女人的无奈人生和自我人性。虽然作者用隐晦的笔触隐含了其中的杀人事实，但细读之下，仍然读出了作者模糊的写意。洪杏华15岁那年和伍国生情窦初开的结合，是真实的人性，是青年人爱的火焰；和唐盛的结合，显是求生本能的人性所为，带着些些无奈。及至脑中风的唐盛将成为洪终生负累，她便拿开了氧气罩，显出了人性的丑恶一面；和谢吉的结合，是感情的需要？肉体的需要？还是生活的需要？或者都有？大概是现实需要的结合。又及至谢吉不能理解女人的杀夫行为，洪又夺走了谢吉的生命；吴广生无意中目睹了此幕，却没有揭破，以至后来在唐盛坟前发生性事，是利益的驱使还是人性的爆发？还是二者的拧合呢？当洪杏华怀疑吴是自己25年前的性事结晶，乱伦的阴影，使她选择了不归路。

我以为作者大概想要揭露的是人性自私的丑恶和其内心另一面的自我鞭鞑。这是一种人性矛盾体的展现。当人们内心的矛盾不能解决，压力不能喧泄，并为某些情事所刺激，就有可能做出非理性行为，包括杀人和自杀。这是社会应当正视的现实，人类应该反省的课题。

我品《红尘戏事》，并没有花时间思考其主题人物，而更多的是欣赏其中文字。李先生的文字，不是快餐文字，也不是为吸引读者而写的一次性文字。他的文字更多的是灵魂性写作，是发自作者心灵的文字喷发，具有独特的孤独性和凄美性。如果读者如我，了解作者的生活背景，也许更能走入作者的心灵深处，读懂其中的草根性。否则，如果读者草草浏览，囫囵吞枣，便容易陷入感觉距离了。

《红尘戏事》给我三个印象：一，文字精美；二，善用意识流；三，描写性事，独树一帜。

我之谓：文字精美，是真的！该文不仅在描述上不乏细致，而且用字也很清丽。如首节“死者生前锺爱的胡琴已断裂数段，音箱和琴樑横陈在血泊泊脸孔下，琴弦犹似生前挣扎的表白，蜷曲成几个小弦圈，掩饰他的生死决绝。琴弦亲吻了他遗恨人生的最末气息吧，都等於○了，是真实的曲终人散的意思。”又如“ 炮竹哔哩啪喇哔哩啪喇，把新娘子懵懂心田震醒，她心狂跳脸孔发热，羞得无地自容也似。唐盛领?新娘子踩?砲竹纸花，由正方门跨过玄关，再跨过月门走进饭店大堂。叁盏宫灯红得透亮，七彩纸花飘舞，缠绵了唐盛老来结褵的喜气，也彷彿千呼万唤新娘子。” 再又如“廿五年的生命，因女人受惊被拥抱的感觉，纯粹的男性感觉，都未经思维和过滤；人之慾望也来得狂野浪漫，姿态却没有丝毫豪情。对於依附的女人身体，则戏剧许多罢！暴雨横飞与女人亲近，戏剧化也演变成悲哀和感激”细品，精致文字，随处可见，不胜枚举。

我之谓：善用意识流，如“我灵体在飞翔中想：我到了什麽地方，都满怀魂牵梦迴的旧事，也从未在我心魂里消失。我千百转惊看这幅景致：我扯断婴儿脐带，杀死亲生婴儿…我追寻一团火影。火影窜动在黑黯穷穹底下。火影闪耀在大海沙滩石崖边。那是我故乡。我飞翔，追逐那团火影。火影窜得愈高，波涛也在火影背後张牙舞爪。我浑身潮热，也满怀悲痛。”又如“我欲带回他的灵魂。那团火影呢？为什麽看不到那团熊熊篝火。是那团火影点燃我的爱和恨，我杀死婴儿的罪孽。……再又如我再无依恋生存的意思。我睁眼望望吊在生死环里的身体。我为垂吊的身体流下两行眼泪。现在，我惟一渴望尽速高飞，飞越八千里路云和月，去寻找被我杀死的婴儿，被我遗弃廿五年的孩子，我要会晤我儿子的灵魂。然後我刹然高飞，飞向重霄九，飞向上弦月，飞向穷穹黑黯里。然而，那团火影在哪里呢？！…”作者用尽了意识里的飞驰，在引人入胜中读出其间景象，匠心独运，别有意味！

我之谓：描写性事，独树一帜，如“雨滴哒哒，他望到她双眸弹射出惊悚，然後蜷曲身子，紧紧偎贴他胸瞠。他因之伸手梳理她狂飞披散的黑髮，轻轻抚她脸腮，发觉她双眸湿湿泪珠盈睫。猛然暴起的男性之尊，令他搂她进怀，把她压下去，整副脸孔涵盖於浑圆的山樱之桠里，浑身也颤动，暴雨也在背上颤动。一只黑鸦飞到他背上，不断拍打翅膀，已经毫无感觉。亲切的吻起女人微翘湿滑的嘴巴，他真想告诉女人，他也想哭一场，尽情驰骋滑腻的女人幽秘里，埋下自己寂寞的年青身体，让自己写下一个绝秘的初恋故事。生命从这里出发，也从这里开始。那刻，他彷彿看到了自己的诞生与母体血脉相连的脐带，刹那间被撕裂啮咬，直到连天连地的绞痛发生和终止。醒来後，他凝望雨滴打拍女人的脸颊，滑下脸腮。他伸手去轻梳她湿湿黑髮，抹她脸腮。
　　女人呢，女人。适才面对吴广生，在暴雨横飞里，缥缈且矇矓的景致，搧情之血在惊恐里飞腾，载起肉体颤动，慾望的昇华则在矛盾不安里爆发。她眯?双眸感受狂情氾滥，陷进男人女人的情慾之环。圆圆之月载之，都在玄门牝谷纵情，暴雨连天也掩饰了姣羞，四十年的生命力化作昇腾，於深邃皱襞里心飞魂舞，归咎爱恨如挫折，与命运一齐发生和进行。”读性事，无淫猥的感觉，无色情的渲染，而很自然的让人融入场面，感觉性戏之美，这便是作者的高明和独特。或者我寡陋少知，以我所感，这种性事写法，真是独出一格，独树一帜。

李国参先生只读过初中，且人生坎坷，际遇不佳，却从来没有放弃文字。几十年来，笔耕不止，犁过书山，飘过文海，写下的都是他心灵里真实的人物和景象，即使有时其孤独的内心独白令我压抑，一些飘忽的跳跃令我迷惘。我还是喜欢读他的文字，接受他的风格，毕竟这是他别有思维的独特风景，我愿意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