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贾克后来在汽车里哭了很久

(一个人出行之四)

今年一直在电视机前看网球大师罗杰斯杯直播，看到新球星Novak 德约科维奇连连挫败罗德里克和纳达尔甚至费德勒，看到观众们忙着在比赛的间歇里上下走动上厕所买吃的，我就感叹呵 --- 电视里看怎能比得上直接进网球场观战来得爽呢？ 

都知道我是各种球赛的迷，承蒙有人送赠劵过来，特别是供货商XX公司。冰球票多数就是他们公司给的，看历届美网大师赛也并非第一次。但是那一年，地区经理德尼笑眯眯地进来，取出一套信封，内装请柬球票，说是请吃饭兼参加世界杯开幕式兼看网球美女安娜库尼科娃打第一场比赛，那时我真是惊讶，同该公司的代理贾克前不久刚刚狠吵了一架，怎么还会得到这样的礼遇呢？ 

说是礼遇，还真是贵宾级的，票上写着 V.I.P. 区 --- 不仅入场处与普通观众分开，环顾四周能见云集的名人，香槟一杯在手可以自由走动，品尝各种美酒和佳肴，在同一厅里和赛手们一起吃东西，近距离为当时的偶像 A. 阿加西等人拍照等等，而且位子很好是包厢！ ( 这一点最为重要。) 这样的经历有过一次是能记住长久的，我当然不会放弃送上门的机会。 

于是看球去了，但球赛之后却高兴不起来，全是因为德尼不经意间说了一句话。。。

刚和老贾吵过架的缘故，接待员小姐带我登上二楼宴会厅时，我七上八下的情绪还没落到实处。--- 如何面对他呢？还好没见贾克在里面。是地区经理德尼过来同我打招呼，安排我入座，然后接待其他人去了，与我同桌的那位先生十分健谈，于是大家边吃喝边聊着，我就乘机打听老贾的下落，象这样的场合他本应出席的。 那位先生说：贾克不久前住院，忧郁症之类，出院后就不再为 XX 公司工作了 , 去了另一间公司。 

我呆住了---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是我把他气病了吗？ 

那天发生的事就很清晰地浮现上来。 

长话短说。我们这儿 PLAZA 的位置很好，长期以来都是好几家公司的广告抢滩之处。有一次老贾上门来谈一只广告合同的续约，他进来了，西装革履，神气凛凛，毫无根据不予商量地就把我的建议价格砍掉了一半，囊中取物一样轻率。我从他的语气和神态中听出了咄咄逼人 --- 行也这样，不行也这样，没什么可商量的。。。

这就一下子惹恼了我。 

我知道 XX 公司实力雄厚，其产品占全国市场份额的 2/3 。但公司有强势，并不表明你贾克，作为公司的一员说话和行事就有借势压人的理由 ---- 生意是谈出来的，你用我的地盘做广告，在这儿我才是老板。你不尊重人，我是宁可生意都不要了。

说着这些话，一来二去地就让我红了脸，最后手指门口重重地说了这么几个字：“你 --- 出去！” 

一位颐指气使的代理人被我赶出门了。从他开始非常吃惊，然后一声不响收拾公文包，最后低头出门的神情变化里，似乎听到有一种非常脆弱的东西折断的声音。但当时的我正在情绪上呢！ 

球赛开幕式结束，大家也吃喝完毕准备入场。德尼端着MARTINI酒踱到我们这边，听我们正在谈的话题他也插话：“都听说了，关于老贾的情况？他情绪不稳定。。。我们以前也不太了解，还给他很多工作压力。。他无法胜任呵。”

    德尼转过脸来对着我，好象很随意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后来贾克坐在汽车里哭了很久。老杜呵，这你知道吗？”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他躲在汽车里哭？这位相貌堂堂的男子汉贾克？

球场上老是听到安娜库尼科娃发球 - 回球时发出的叫声：呵，呵，呵，---我不喜欢听她的叫声，正一下一下敲击我的神经：我是不是太无情了？ 

第一盘球结束，德尼指着不远处一位男子说这就是伊夫，你们那一片的新代理。年轻人越过几排座位走过来握手，微笑，很和善的样子：“听说了，你喜欢看冰球的。。我打算下周去你们那儿看看，那个广告合同，还要听听你的意见。。。” 

听上去有皆大欢喜的味道---公司希望缓和关系，所以才请我看球，给我这一礼遇？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 --- 刚吵完架我就后悔了：要是他们生气了今后不再送给我心爱的球票，这亏不就吃大了？ 

我问过自己---到底是拿免费球票重要还是维护尊严重要？ 答案是明摆着的，两者绝对没法比较。如果重来一遍的话，大概我还是忍不住会发火。不过在维持自己尊严的同时，可能也伤害到了别人的自尊，他的心理状况原本就很脆弱，这才是我始料未及的。 

那你怎么就撞到我的枪口上了呢？这老贾！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但愿你已经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然后大家都尊重你，喜欢你。如此我内疚之余也能感到些许安慰。。。 

光顾着惊讶与反思，没心情在场里场外拍照，第二天从报上体育版看到有报道有库尼科娃挥汗出击的照片，剪下一张，算作对这次礼遇的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