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恨嫁 (原创小说)

李公尚,定居美国。打工养家糊口之余,喜爱搬弄几千中英文字,聊解岁月之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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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女恨嫁

      
                                             
李公尚


    慕欣悦在马里兰州的一所私立高中做女生心理辅导教师。这是一个能名正言顺地去玩味儿别人心理的职业。好比外科医生能堂而皇之地剖析活体内最神秘的器官一样。不同的是,医生面对的是一堆经过麻醉后没有知觉的血肉,而她所接触的则是一些情笃初开感知丰富的思想。她一天到晚和那些十六七岁的孩子们斗心眼儿,常觉得自己英明睿智,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狗,看到水中那个凶恶的倒影始终无法伤及自己,便有了战无不胜的得意。


    让女孩子们把不愿告知父母或朋友的话告诉她,是慕欣悦的成就之一。女孩子们在表述秘密前,多半表情凝重,呻吟再三,仿佛便秘。于是慕欣悦像经验丰富的助产医师精心舒缓初产孕妇的紧张一样,可亲可信地对她们循循善诱。最终,她们都会在她面前排泄出自己的积郁。


    在学生们眼里,慕老师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灵丹妙药,随时都会像变魔术般地伸手从空中一抓就是一大把。例如告知女孩子如何赢得自己心仪的男同学的注意和欢欣,如何处理男女之间的关系而不使自己受到伤害,怀孕后是否应该流产,如果不流产应该如何做未成年母亲等等,让不同处境的女生们感涕零落。然而女学生们也常大惑不解:可亲可敬的慕老师有那么多降妖伏怪的高招,为什么自己却没有男朋友?


    慕欣悦已经到了每逢周末和节假日就会莫名兴奋,随之又恐惧周末和节假日孤独空虚的年龄。女人年龄越大,知心朋友越少。这大约是不争的事实。慕欣悦常常在家孤独得不知所终,便想上街走动,到了街上又寂寞地顾影自怜,便想找人聊天。可是过去能在一起怨天尤人的,现多朱颜已改。有了恋人的,不再有富余时间,做了人妻的,不再有共同语言。思来想去,熟人中,只剩林良恕依旧孑然一身。她打电话给林良恕,林良恕似乎总有时间,慕欣悦每次要见他,不必化妆,不用讲究服饰。只是林良恕和她同病却不相怜。学生们问她,林良恕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她说是老熟人。林良恕听了不置可否,献媚的笑里渗着可爱的木纳。


   林良恕和慕欣悦多年前曾在同一所学校读硕士。一次学校举办新年晚会,许多男同学轮着邀请慕欣悦跳舞,正襟危坐的林良恕呆着不动。舞会散场时,他突然站起来,邀请正在换鞋的慕欣悦跳舞,惹得别人哈哈大笑,他恍然大悟,说:“我还以为现在没人邀请你,终于轮到我了,想不到这么快就散了。”


    慕欣悦不想扫他的兴,便说天晚了,我要回宿舍,送送我吧。林良恕不说话,提起慕欣悦换下的鞋子便走。慕欣悦说鞋要放在背囊里背着,林良恕便把鞋塞进自己的背囊。慕欣悦说鞋应放进她的背囊,林良恕便把两个背囊都背在自己身上。路上慕欣悦不断制造话题,林良恕除了“哼”“哈”以外,并不插嘴。送到宿舍门口,放下背囊,说声再见便走。走了一段,想起自己的背囊,便又回去取,见慕欣悦正在原地到处打电话打听他的手机号码,他也不打搅,提起背囊悄悄离去。


    从此他便念念不忘这次相送,经常等着送慕欣悦回宿舍。后来,穆欣悦不管去哪,他都接送。慕欣悦工作后,利用假期旅游遍了美国加拿大墨西哥,还去了两次欧洲,每次林良恕到机场接她,她兴致勃勃地大谈旅途中的观感,林良恕却依旧是“玉帝老儿”手下的“哼”“哈”二将,和变化多端的孙猴子斗法,除了“哼哈”别无长物。慕欣悦戏虐地问他去过什么地方旅游,他吝惜言语,半天挤出三个字:“华盛顿。”慕欣悦又气又恼,说:你住在佛基尼亚,与华盛顿一河之隔,每天到华盛顿上班,这也叫旅游?林良恕不明白慕欣悦为何不悦,想了半天,说:华盛顿是旅游胜地,我天天坐在办公楼里,看不见外面的景色。


    慕欣悦气得一年多不理他。心想,政府竟雇用这种苯人,真是浪费纳税人的钱。


    后来慕欣悦失恋了,想起久违多日的林良恕,于是如同流浪狗挨了打,要躲到人的房檐下哀鸣一样,打电话约林良恕见面,向他倾诉苦衷。林良恕依然不见长进,除了大眼瞪小眼,不置一言。慕欣悦恼恨他无动于衷,发火道:你还算不算个男人!怎么连句体贴话也不会说?林良恕眨眨眼,说:别打岔,我正听得上瘾呢。


    杨秀萍对慕欣悦说,这种男人可靠,能指望和他守一辈子。慕欣悦白她一眼说:那你为什么不去和他守?房柱立在家里倒可靠,能守出感情吗?他迟钝得像面土墙,你在这一面踹三脚,他另一面连个感觉都传不过去。


    杨秀萍骂慕欣悦太自私,你既然看不上人家,又不断找人家,这不是耍弄人家吗?慕欣悦说我也知道这样做很不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女人年龄大了,身边没有男人,人们就怀疑你心理不健康,或者生理不健全。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大龄未婚女人受人嘲笑,而年轻离婚女人却受人同情。有时我真想干脆和他结婚,然后再离婚。


    杨秀萍在校办公室当秘书,她和慕欣悦都来自中国,共同语言多一些,便经常在一起怨恨“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感叹“好男人都绝种了”。然而目前她正和本校一个不在“绝种”之列的男老师打得火热。


    克尔贝是本校一位潇洒热情的男老师,身上耗不完的热量让他常在女人中间左右逢源。一只公鸡在一群母鸡中不停地兜来转去,那是要找一只母鸡发情。克尔贝胜过公鸡的地方在于,他精力充沛地可以同时对几个女人发情。如果一周有八天,他便能约到九个女人,周而复始地每天安排一个,还能偷空闲忙地亲近第九个。


    那天克尔贝向慕欣悦一阵挤眉弄眼后,便说他喜欢吃中国餐,尤其是使用筷子吃饭,可以体验一种古老的文明。慕欣悦受过这类男人的伤害,每次都伤筋动骨,因此对克尔贝格外警惕。接下来克尔贝果然邀请她外出吃饭,刚巧杨秀萍来找慕欣悦,慕欣悦便故作兴奋地问杨秀萍:克尔贝打算请我吃中国餐,你知道哪家中国餐馆味道好?杨秀萍脸色气温骤降,她感到克尔贝这几天一直在敷衍她,便要愤然离去,克尔贝忙说,对,对,我打算请你们两人一起吃中国餐,没见到你,正让慕欣悦去转告你呢。杨秀萍听了,脸色回春,问:你们知道明天是我的生日?


    那餐饭三人同桌异味。慕欣悦庆幸自己避免了一次纠缠,她知道如果单独答应了克尔贝吃饭的邀请,接下来他会提出上床。杨秀萍不断窥视克尔贝的脸色,希望他能借她的生日做出令她惊喜激动的表示。克尔贝貌似公允地礼遇着两位女士,私下却找机会亲近慕欣悦。


    结账时,克尔贝似乎忘记了是他发的邀请,夸夸其谈地顾左右而言他。慕欣悦故意看看账单又看看克尔贝,杨秀萍不忍目睹慕欣悦这番绝情,便抢着付了账单。


    多情男人和痴情女人交往,总能讨到一些感情外的补贴。仿佛痴情女人是上门推销员,不额外送出优惠,便容易被拒之门外。杨秀萍是自己找上门的,克尔贝觉得和她交往,是对她的感情救济,杨秀萍理应为他花钱。


    慕欣悦对克尔贝如此下作耿耿于怀。克尔贝向她要手机号码,慕欣悦说自己平时不开机。克尔贝故作幽默地刺激她说:是不是老姑娘清静惯了。慕欣悦冷淡地说,对,不习惯和不三不四地人交往。克尔贝继续玩儿着幽默说,他一向喜欢做单身女贵族的奴仆,下班时愿意送慕欣悦回家。慕欣悦说,你一仆多主,我怕累坏了你。另外,我也不想把我的家变成公共场所,任人随便出入。克尔贝说想单独请慕欣悦外出吃晚饭,慕欣悦说:我不像杨秀萍那样有钱,我付不起账单。


    一向在女人面前无往而不胜的克尔贝,在慕欣悦那里吃了败仗,便迁怒于杨秀萍,如同被击倒的拳击手恼羞成怒地爬起来,去追打裁判一样可笑。杨秀萍深感委屈,颇有“大王城头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的怨抑,只好找慕欣悦为克尔贝辩解,说克尔贝不是一个坏男人,只是性格单纯直爽,像个大孩子。慕欣悦不屑地说;男人永远都长不大,个个都希望女人为他们花钱,任他们发泄,可惜他们过早地毁掉了母系社会。


    一天,一个姓琼斯的女学生来见慕欣悦。从她恍惚的神情上,先知先觉的慕欣悦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来找她的女生,情况最糟的是“我怀孕了”。慕欣悦听别的学生谈到过琼斯,说她一直希望做克尔贝老师的情人,因为克尔贝老师潇洒博识,做梦都想和他在一起。琼斯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可能怀孕时,慕欣悦真想立即就把克尔贝送上法庭,这个狗娘养的身边不缺成年女人,竟还向一个十二年级的学生下手。她问琼斯那男人是谁,琼斯摇摇头,说她不想告诉任何人。慕欣悦说,如果你不愿意说出男人是谁,当然可以不必说。但是你能保证你和他是自愿的吗?琼斯点点头。慕欣悦问她爱不爱那个男人,能不能和那个男人结婚,琼斯点点头,又摇头,说不知道。慕欣悦问她想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她摇摇头说不想。慕欣悦又问包括那个男人还有谁知道这事。琼斯说没人知道,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慕欣悦沉思再三,说,你应该去做人工流产,而且这件事要绝对保密,永远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样才不会继续伤害你本人。琼斯听了,趴在慕欣悦肩上放声大哭。


    慕欣悦安慰琼斯说,我先带你找一个诊所进行体检,如果不是怀孕最好,如果确实是怀孕了,我应该和你父母谈谈,因为人工流产是医疗手术,需要监护人签字同意。琼斯担心她父母知道这事会伤心。慕欣悦说,做父母的都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他们会理解你。女人哪有没受过感情挫折的?没受过感情伤害的女人,一定不是一个认真的女人。关键是要从这些伤害中学会做个好女人,避免再次受伤害。


    琼斯的父母非常满意穆欣悦对他们女儿的帮助,请慕欣悦与他们共进晚餐,以表达他们的谢意。


    晚餐约在一家法国餐厅。慕欣悦到达餐厅后坐下不久,就见琼斯太太在女儿琼斯的陪伴下,珠光宝气地进来了。她一身绚丽的衣裙紧裹着肥硕的身躯,勒在身上的首饰,仿佛是加固那身衣裙不被身上的流肉溃决。慕欣悦在学校的家长会上见过琼斯太太,一次她当着许多家长和老师的面,把校长训得低三下四。


    慕欣悦没看到琼斯先生,和琼斯太太握手时问起琼斯先生,一直遮掩在琼斯太太身后的琼斯先生,忙从旁边探出头来,伸手和穆欣悦打招呼。琼斯太太是一家大公司老板的女儿,掌握着公司半数的股份。琼斯先生是该公司的首席法律顾问,属于她的雇员。


    席间,琼斯太太伟论甚多,希望她的女儿将来能像她一样,对世界经济的发展有所贡献:“知道吗?每当华盛顿的议员们,向我谈及他们对某些国家实施经济制裁的提案,我总是让他们慎重行事。特别是在和中国这样的国家打交道时,我一向主张先礼后兵。所以,对话也好,制裁也好,他们都要听取我的意见。”听她的伟论,会以为美国国会是她开办的。


    琼斯先生在一旁谨言慎行,谈吐得体,多数时间是眼观鼻,鼻对心地聆听着太太的高见。慕欣悦突然对琼斯先生产生了一种怀才不遇地同情,这同情很快发酵成“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使命感。琼斯先生似乎也觉悟到了这种“阶级感情”,不时举起温柔的目光,默默注视着慕欣悦,但当他用余光发现琼斯太太看他时,赶紧垂下眼睑。显然,此时他俩应该同属“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全世界被压迫和被剥削的劳动人民”之列。


    慕欣悦憎恨琼斯太太的专横跋扈,把一餐饭变成了一次国会演讲。议会发言都有时间限制,而琼斯太太却由着自己的兴致,毫不节制口舌。想来平时她大概没有这种机会放肆,一餐饭竟吃了两个小时。回到家,慕欣悦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也想混入美国主流社会,主流社会是你这种没钱没势的人呆的吗?骂完,突然想起林良恕,便打电话,叫他来,要教训教训这个美国政府雇员。


    林良恕风尘仆仆地赶来时,慕欣悦早已消了气。见他背了一个很重的大工具包,便问他带这么多工具干什么,林良恕说他以为慕欣悦出了什么意外,如忘记带房门钥匙,或者汽车爆了胎什么的。慕欣悦气得又骂:你这种人看着老实,暗地里尽把别人往坏处想。两人没有更多的话说,便坐下来看电视。一看半天,慕欣悦烦了,便说我刚才出去和别人吃饭,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我去洗澡换衣服。


    慕欣悦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林良恕突然觉悟道:你要睡觉了,那我走了。说完背起工具就走。慕欣悦说,没关系,你可以再坐一会儿,林良恕说,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慕欣悦不由怒从心头起,大骂:你这个死木头人,怎么就不会像别的男人一样体贴女人?说完摔门进了卧室。


    林良恕无所适从地呆站在客厅里,听到慕欣悦躺在卧室里蹬得床直响。琢磨了半天,便用体贴的语气说:你睡觉不要把被子都踢了,小心着凉。早点睡吧,我把房门给你关好,我走了。


    慕欣悦第二天把这事告诉杨秀萍,杨秀萍笑得前合后仰,说你想把他变成你的感情殖民地,非用“赤裸裸的炮舰政策”不可。慕欣悦说,男人就是这样两极分化,木的太木,花的太花。不过,我看琼斯先生倒是一个很理想的男人。杨秀萍说,可惜好男人都让别人给霸占了。


    过了几天,慕欣悦上班,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有一大束名贵的鲜花,却没有送花人的名片,便问校工是谁送的,校工说是鲜花店派人送的。慕欣悦打电话问杨秀萍,花会不会是克尔贝送的。杨秀萍听了有些生气,埋怨说你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克尔贝已经答应和我结婚了,才不会那么无聊。我看你的心理真的是有些不健康。


    又有一个难友要离去了,慕欣悦心里一阵紧缩。但她不相信克尔贝就这么轻易地和杨秀萍结婚。


    连续几个星期,鲜花每天按时送来,全校都知道有个神秘的男人追求慕欣悦。琼斯和一些女学生专门跑来向慕老师祝贺,就连克尔贝看她的眼神,都带些嫉妒。慕欣悦猜想克尔贝买不起这么贵的花,就是买得起,他也不是舍得往女人身上花钱的男人。


    一天下班,慕欣悦在她经常去的那家食品店里,意外地碰到了琼斯先生。琼斯先生像老熟人一样问她近来心情如何,慕欣悦说想不到琼斯先生也会到这种普通人来的食品店购物。话一出口,突然觉得琼斯先生是有意在这里等她,于是联想到送花,便直言不讳地问:你为什么那样做,我是指送花给我。琼斯先生并不否认,笑笑说,我想让你生活地愉快些,你知道,我很喜欢你。


    男人说喜欢一个女人,是为了避免说“爱”,以给自己增加责任,目的只是喜欢和那个女人上床。如同女人说喜欢一个男人,是为了试探男人的感情,然后再说“爱”来加重他的心理负担一样。慕欣悦笑笑说,可惜,你已经有了家庭,你的太太有钱优势,人也算漂亮,你我之间不存在谁喜欢谁了。再说,喜欢又能怎么样?


    琼斯先生文雅地说:喜欢就是喜欢,有了家庭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
……定个协议。慕欣悦不客气地问,那么你敢和琼斯太太离婚吗?如果你能,我可以和你交往。琼斯先生的脸色有些难看,说为什么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难道除了离婚,就没有别的办法?其实只要互相喜欢,交往有许多方式,比方说秘密情人……


    慕欣悦问:你想交往多久呢?如果不再交往了,我怎么办?琼斯先生倒也直率,说谁也不能保证以后,如果不再交往了,你还可以找你需要的男人。但是现在,我看得出,你非常需要男人的关爱和体贴。这些,我都能给你。


    这是典型的美国风格。琼斯先生并不勉强慕欣悦,递给他一张名片说:想想看,无论谁都是顾及眼前,以后的事,除了死亡,没有什么是肯定的。你也可以一边继续找你心爱的男人,一边和我交往,这样或许对你公平一些。要知道,我是在帮助你。如果你愿意,就给我打电话。


    每天早晨,鲜花继续送来。慕欣悦知道了送花者,便对送来的花没有了新鲜感。她闻着鲜花的芬芳想,既然是做游戏,自己又不亏什么,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他毕竟比那个木头人强多了。再说,琼斯太太那么嚣张,应该报复她一下,让她知道她并不是无所不能。


    三个月后的一天,克尔贝告诉慕欣悦,他要结婚了,希望慕欣悦参加他的婚礼。慕欣悦向他表示祝贺。他问慕欣悦,为什么你那么讨厌我,我到底哪里不能让你满意?慕欣悦说,你要结婚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婚后认真爱你的妻子,日子才能过得幸福。克尔贝说,我真得很喜欢你。其实,我就是结了婚,也可以和你做情人。


    慕欣悦说你真不知羞耻,我为杨秀萍感到难过。克尔贝说,你有什么资格为她难过,你不也正在和有妇之夫交往吗?你需要男人,这很正常,可你那是在玩儿火,要是让他太太知道了,你和那个男人的下半辈子,都不会好过。要知道,她可是我们这所贵族学校的最大校董。你和我交往,至少不会有那样可怕的后果。


    慕欣悦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克尔贝见慕欣悦张口结舌地大口喘气,赶紧说,不过你放心,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我是偶尔在旅馆里看到你俩在一起的。慕欣悦听了,恼羞成怒,顾不得什么职业道德,愤怒地瞪着克尔贝说:别人都知道了又怎么样?我最多是离开这所学校,难道你就不怕以强奸她女儿的罪名,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


    克尔贝吓得大惊失色,悄悄看了看周围,低声下气地说:好,好,就算咱俩打了一个平手,好吧?从今以后,谁也不惹谁好吗?我算是服了你。你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慕欣悦从此不想再见琼斯先生。一场游戏下来,身心疲惫,便想起给林良恕打电话,找他倾诉苦衷。可是林良恕一直未开机。打到他的工作单位,他的同事说他休假一个月,回中国去了。


    一个月后,林良恕打来电话,问慕欣悦有什么急事找他。慕欣悦听了大骂:木头疙瘩,没有急事就不能找你啊?我想见你,你现在就给我过来。越快越好!


    林良恕犹豫了一阵,问道:如果没有急事,能不能改个时间?我现在
……慕欣悦说:不!就是现在!怎么?回了趟国就摆起谱来了!林良恕沉默了半天,说:我现在,还在度蜜月……


    慕欣悦听了气急败坏,冲着电话大喊:你
……什么?结婚了?谁让你结婚的?你怎么敢自作主张?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商量!我还没结呢,你怎么就敢……你怎么能这样……你这不是……在做运输大队长吗……


    慕欣悦说着说着,没了底气,仿佛爆了胎的车轮,歪歪斜斜地瘫软在地上。

                                    20081225

                                       于美国巴尔的摩

 

weiweian212 发表评论于
Good articles! 但冷酷了些。你让人觉得世上就没有爱情,只有需求。
忘记你忘记我 发表评论于
这个男人虽然木讷,但是很可爱,好过哪些甜言蜜语朝三暮四的混蛋
wutongyu 发表评论于
唉.作家有钱老先生的风格.赶紧结集出版啊.
娅米 发表评论于
你的小说, 文笔干净简洁, 通篇格调都很冷静. 目光深刻,象一个冷静的外科医生.
hairycat 发表评论于
很好看!很喜欢这个木头男人冷不丁的结了婚,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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