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尽头,人类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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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谁没有想象,世界的尽是什么样子的?在我最深最狂野的梦里,我们是不是站在无比黑暗的天之涯地之角,颤栗无语?因这种时刻,我必需面的,其是我自己。


沃纳。赫祖格就是想探索人类站在世界尽头的心路历程。地球上所有的经线都只汇集在两个点上:北极点和南极点。赫祖格的纪录片“世界尽的遭遇”(Encounters at the End of the World)是关于居住在南极一个聚居地麦克默多站的人群的生活和工作。他们中不仅有在南极从事各类研究科学家,也有曾是银行家的卡车司机,开吊车的哲学家,在温室里养西红柿的语言学家,随时准备好出发的机械工,和在酒吧表演的流浪者--他们就象片中的一个人说的那样是全职的旅行家,半职的工人。每个人身后,都有不同的故事,然而是同样对世界尽头的向往,把他们带到了麦克默多站。片中的一只独行独立的企鹅,是这个人群的集体画像。它既没有选择去海边取食,也没有选择回到安全的基地,而是独自奔向内陆的高山。谁也不知道它听从了怎样的大自然的召唤,它就这样汲汲地走向了自己的死亡。探索未知是人类天性,不管这个未知是在大自然里还是在我们自身。夏季的麦克默多站就象煤矿区一样,肮脏丑陋,建筑工地上黑色的土裸露在白色的冰雪中,简陋的棚子和钢铁的机械点缀着单调的地平线。然而这里却成了“职业梦想家”和探索家的家园。在这冰天雪地里,他居然种出了鲜艳的花朵。


这里当然也有许多科学家,研究着从冰冻海底的新物种到极地火山,从巨型冰山到海豹的乳液的种种课题即使是作科学家,即便是研究课题把他们引到南极,赫祖格镜头里的生物学家,地理学家,和其他科学家也和极地的其他人一地球的尽本身有着无限的向往。他住在无垠原上的小帐篷里,在白夜里聆听寂静。在冰层下采集样本时他们欣赏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奇景。赫祖格最初就是被一个朋友拍下的南极水下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景色所吸引,才接受国家科学基金会的委托到南极拍这个纪录片的。我开始以为片头的景色是低云时赤裸的南极大地,后来才意识到那云样的物体是南极千年不化的寒冰。那些冰层下生活的生物,淡蓝透明的水母,在水里飞翔的贝壳,橘色的海星,弯曲蠕动的海虫,全带有一种超越现实的美丽。赫祖格形容在冰层下潜水有如行走在辉煌的大教堂里,是神圣如宗教的体验。


然而,同赫祖格的其他纪录片一样,“世界尽头的遭遇”的焦点不是在自然的美丽和神奇,而是千年来困扰我们的人类和自然的关系。赫祖格对南极的最初科学探险者沙克尔顿爵士很是不以为然,因为他为了大不列颠国和女王的荣耀,打扰了地球上最后的一片净土。纪录片里赫祖格采访了一个对破吉尼斯世界纪录着迷的人,他想到南极的唯一目的不过是在南极洲上,他可以轻易地创立一项高跷跳到南极点的世界纪录。如果为了人类虚假的荣耀而来到这片无人区是可笑而不可取的,那么,为了人类的好奇心和所谓的科学进步,我们就有权利用铲车,吊车,电钻, 和炸药来摧毁这片土地吗?赫祖格问道: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在地图上留下几处空白呢?


听说宇航员从太空中回来后,都会成为和平主义者,因为在地球之外,他们深深地意识到人类在共享一个星球。而在南极生活的人们,不论是科学家还是普通人,都有强烈的人类末日意识。也许是那犹如核冬天的居住环境,也许是他们更深地感到人类对地球的影响,尤其是全球变暖的事实,也许他们在长时间地追逐真相后发现,真相是不可及而又恐怖的。科学家们在地底挖了一条隧道,直达南极点下。在这里,在零下七十度的低温下,他们留下一条冻鱼,一张绿树葱容的照片,一个由贺卡和礼物袋上的花朵组成的花坛。人类,无论我们的科技如何日新月异,只是更快地走向灭亡。千百年上亿年后,如果有外星的智慧生物来到地球,他们会发现这个在南极点下的神龛,保留着我们人类在这片土地上的痕迹。也许他们也会发现人类的化石,然后我们也会如灭迹的恐龙一样被展示在博物馆里。


而我们现在所迷恋的荣华富贵盛名欢爱,消失殆尽,无迹可寻。


雪莱的

I met a traveller from an antique land

Who said: Two vast and trunkless legs of stone

stand in the desert. Near them, on the sand,

Half sunk, a shattered visage lies, whose frown,

And wrinkled lip, and sneer of cold command, 

Tell that its sculptor well those passions read

Which yet survive, stamped on these lifeless things,

The hand that mocked them and the heart that fed.

And on the pedestal these words appear--

"My name is Ozymandias, king of kings:

Look on my works, ye Mighty, and despair!"

Nothing beside remains. Round the decay

Of the colossal wreck, boundless and bare

The lone and level sands stretch far away.


或者苏东坡说的: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在世界的尽头,泥上的爪印可能最后都留不下来的。


人类的悲,我时候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就在努力当回事儿的过程中,我们不仅掘了自己的坟墓,也顺便摧毁了我们的星球。




荻花 发表评论于
回复娅米的评论:

所以有时候想太多也不好。我的一个学天文物理的朋友说搞那行到了最高的境界,不是疯掉就是成为宗教狂,哈哈。
娅米 发表评论于
“人类的悲剧在于,我们有时候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说的真好!

知之越多,越觉得无知,最后就产生一种虚无感。
荻花 发表评论于
回复过耳风的评论:

语言学家在一个没有语言的大洲上,是不是有些荒谬啊?这个人其实挺有意思的,因为人类任由小语种灭亡,心有不甘,就出走到了南极种西红柿。

其实知与不知有一种奇怪的关系,所知越多,就会觉得不知存在的可能性越大。现在回想毛主席提出的人定胜天,真是井底之蛙。

今天在收音机里听到一个广告,说是可以化五十块钱为心爱的人命名一颗星星。人真的好玩,以为自己是宇宙的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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