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姣儿

　　儿子五岁了。整整五岁了。这不，今天就是儿子五岁的生日。在美国，平时的
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但老婆孩子的生日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人的一切都是由命运安排的。从生命的开始就便如此。与我一样，儿子的生命
的被赋予有很大的偶然性。我当初的出生是由于我母亲回到了故乡，而我儿子的出
生则是由于我离开了故乡。如果没有出国留学的机会，在国内已生有一女的我是不
可能再去孕育新的生命的。

　　来到美国后当然是有了这种可能性。但可能性不等于必然性。不把自己当作是
生儿育女的工具，是妇女解放的象征，也是社会进步的标志。孩子她妈就是这样一
位具有解放意识的进步妇女。为了能让娘子再生一个，官人我主动放弃一家之主的
官位，上缴领导权，由她出任家庭首脑，当家作主。妇女同志的崇高地位一旦明确
，家庭民主就更容易得以开展。在我坚持不懈的游说攻势下，再配以不可或缺的花
言巧语甜言蜜语，家核心终于批准通过了我的两个孩子恰恰好的人口生产计划。

　　既然第一胎是个女儿，第二个当然希望是个男孩。品种齐全总比品种单一好。
朋友给我送来了一套生男秘诀。尚未来得及消化理解这些秘诀之要领，我就让太太
怀了孕。安全期内不安全嘛！看来科学这东西您不信还真不行。一个计划想要的生
命在一个非计划的时间里孕育了。第一次带着太太去医院检查，那个护士长就以七
个孩子的母亲的经验恭喜我将会再有一个女儿。国内的嫂子根据太太的受孕日期也
推断出是个女孩。隔壁年轻的俄国妈妈根据他们的日期推断法也说是个女孩。而那
个神奇的Ｂ超也竟然看不出胎儿的性别来。性别竞猜的反馈结论多少让我们有些遗
憾。但我们还是认真地按照女孩准备起来。在美国，性别不同，则颜色有别。男孩
穿的用的多是青蓝色，女孩则是粉红色。孩子出生的那一天，我们带着粉红色来到
医院。但在助产医生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中，我们迎来的竟是一个男孩。这是一个
何等的惊喜！

　　与女儿不同，儿子比预产期提早了一周便急匆匆地告别那个居住了九个月的宫
殿，在一声响亮的啼哭算作是自己的出生宣言之后，便在保育车里手舞足蹈起来。
那神情似乎是委背屈腰地被束缚了太久，现在可以自由地任意地舒展自己了。女儿
出生的当儿，齐秦的那首外面的世界还在余音袅绕。不知道是对外面世界的精彩毫
不在乎，还是对外面世界的无奈有所恐惧，尽管孩子她妈天天步履维艰地去医院期
盼着卸下身上的重荷，但女儿不为所动，依然是慢条斯理，姗姗来迟，楞是比预产
期推后了一周。

　　但是也许是与女儿的迟来一样，儿子的早到也是为了赶上个节气。女儿出生在
冬至那天，而儿子的出生则是在夏至前一天（中国时间就正好是夏至）。这倒是省
却了给孩子们取名字的不少麻烦。现在的爸爸妈妈给孩子们起名字的那个难哟！翻
完了字典翻辞海，翻完了唐诗宋词，再翻四书五经。名不惊人誓不休。说实话，我
也翻过新华字典。但没翻几页就失去了耐心。于是还是应着他们的出生日子，简简
单单地取了个名。一个叫冬冬，一个叫夏夏。

　　夏夏既然出生在美国，有个英文名字叫起来就可以方便很多。我名字的汉语拼
音里有两个Ｑ，美国人要称呼我就特费劲。大丈夫理应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看着
自己的名字给老外们改得面目全非，自然是不太舒服，但时间久了，也就将错就错
，习以为常了。也有一些认真的美国人听了我的姓ＱＩＡＮ的发音后，便立即添上
括号加以注解，写上ＣＨＥＮ。嘿！这真是我太太的姓－陈。您瞧瞧，在美国本该
是妇随夫姓，搁我这却正好来个颠倒。您说冤不冤？看着太太因此而得意的神情我
就来气。

　　夏夏名字中的那个Ｘ也是一个让老外们头痛的东西。有我的遭遇为鉴，我认为
给儿子取个洋名实在是很有必要。有个大名鼎鼎的小老鼠，不光在美国家喻户晓妇
孺皆知，在中国也同样是久仰大名如雷灌耳，那就是米老鼠。英文叫ＭＩＣＫＹ　
ＭＯＵＳＥ。ＭＩＣＫＹ是ＭＩＣＨＡＥＬ的昵称。夏夏出生在鼠年，也是个小老
鼠。所以顺理成章地夏夏的英文名字就成了迈克尔。后来才听说这个名字是美国最
为流行的名字。在美国的名字流行榜上连年排名第一。

　　好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叫迈克尔为米老鼠，太太更是简单地称他为鼠儿。这也
是我们国人的习惯。给孩子取个贱名为的是好养活。

　　米老鼠出生的那一段日子是我最忙最累的时期。太太做月子，自然不能马虎。
这也是当初诱惑太太同意生育的花言巧语中的一部份。但那时我同时选着两门课，
那可是夏季学期的两门课，其紧张程度可想而知。因为夏季学期没有ＴＡ工作，所
以还得去学校的学生餐厅打工以维持生计。再加上还得在电视机前关注一下亚特兰
大奥运会上中国代表团的奖牌情况，每天的睡眠时间严重缺乏。花言巧语中信誓旦
旦地要给老婆做好月子的诺言也没有认真地全部兑现。

　　尽管很忙很累也很苦，但心里还是乐融融暖洋洋的。每当迈着疲惫的脚步回到
家中，女儿一声甜甜的叫，儿子一个甜甜的笑，总是让我心满意足，十分欣慰。那
份疲倦也随即遁逃得无影无踪，在外遇到的不痛快也会在瞬间忘得一干二净，阴沉
的心情就顿时变得晴朗起来。可以说，支撑我们度过来美初期的艰辛岁月的正是这
份对儿女的爱，亲人们相互间的爱，这份爱洋溢在家庭的每一个角落。一家四口外
出，经常会有人热情地对我们说“ＮＩＣＥ　ＦＡＭＩＬＹ”，这时候那种美滋滋
喜滋滋乐滋滋甜滋滋的神情就不由自主地溢于言表，想要虚以掩饰都难。

　　米老鼠几个月后便露出英俊俏模样：圆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
活泼的表情，神气活现，十分惹人喜爱。有一次同学聚会，邻居好友吴某酒过三巡
后便对我说：你这小子，真有福气！一男一女，齐了。而且别看你自个儿长得歪瓜
斜枣，生个儿子倒是眉清目秀，虎头虎脑的。瞧这狗家伙！我招你惹你了？说我歪
瓜斜枣，什么眼神？我不就是眼睛小一点，鼻子扁一些嘛！虽比不上唐国强，至少
也赛过潘长江。旁边的人还竟然都附和他。这帮狗哥儿们！起什么哄？真是活活气
死洒家。

　　但是上帝总是很公平的。给了这就不给那。真所谓厚此薄彼，此消彼长。米老
鼠模样是俏，皮肤是白，却长期承受着湿疹的干扰。严重时脸上身上全是红红的斑
点。在夜里睡觉时常被自己抓得皮破血流，被褥上血迹斑斑，非常可怜。湿疹使得
身上很痒。孩子白天玩时不会在意，晚上睡觉时就痒得难受。总是嚷嚷着要我们给
他抓摸加以纾缓。经常是一摸就是一两个小时。

　　米老鼠生性好动。这一点尚在娘肚子里就初露端倪。经常听太太说孩子在里面
拳打脚踢。那时就可以看到小子一会儿在这头鼓个山包，一会儿在那侧拱个小丘。
等到能爬会站后，就不再安于坐状。于是就得时时盯着他，因为他的到处乱爬不光
局限于水平运动，也适用于垂直运动。爬床铺爬沙发尚属安全，偶尔也有爬桌子爬
书架的危险举动。自己会走路后，就更是让人提心吊胆。直立行走使得他视野开阔
，活动空间大为增加。拉柜门，开冰箱，翻抽屉。如果够不着，他自有办法来增加
自己的高度。或滚个西瓜过来，或推个车子过来，或拖个凳子过来，或者乾脆拉开
抽屉站上去。我父母有孙辈四个，我岳父母有孙辈六个。他们都说米老鼠是所有孙
辈里面最调皮捣蛋的一个。

　　由于米老鼠的调皮捣蛋，家中白色的墙壁早已五彩缤纷。那是他习作壁画的场
所。有一次看录象，买了还不到一年的松下老是缠带。出口美国的日本货也会是假
冒伪劣？似乎不太象东洋鬼子的作派。半信半疑之间仔细检查了一下录象带的插口
，才发现里面有好些纸张。电视机上控制电源音量频道的按钮被他捣腾得一个不剩
，全部被摁进了电视机里面。有一次想让他姐姐的小手把这些按钮从孔眼里摸出来
，结果按钮一个没摸到，倒是摸出一大堆的蜡笔铅笔橡皮和纸屑来。经常地遥控器
也不知道被这小子扔去了哪，碰上要看个精彩的电视节目如ＮＢＡ什么的，直急得
我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由于生性好动，米老鼠也经常挂彩。一会儿磕了脑门，一会儿撞了下巴。常常
是这里一块青，那儿一块紫。至于手肘舷ジ巧暇透?蔷砂涛闯?潞塾痔怼２还??br />妨，贴块邦迪，转个身又轻伤不下火线去了。有一次不知怎么搞的玩得失去了重心
，一手撑在仙人球上，那个疼哟！我和孩子他妈断断续续地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把
刺全部挑出来。那个难哟！

　　米老鼠的调皮捣蛋自然会遭到言语甚至是掌心的批评。一旦挨批，他就会马上
过来不由分说地在我们的脸上猛亲一阵，边亲边问：你爱我吗？除非给他一个肯定
的答案，否则他的口水会在我们的脸上腻上一边又一边。

　　米老鼠当然喜欢米老鼠与唐老鸭。除此之外，米老鼠也喜欢狮子与恐龙。一部
狮王，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有时一天就看了三遍。看完后就会成天作咆哮状，还要
让我们跟着他一起咆哮。他说他自己是ＳＩＭＢＡ，爸爸是ＭＵＦＡＳＡ，妈妈是
ＳＡＲＡＢＩ，姐姐是ＮＡＬＡ。把全家变成了狮子窝。姐姐不干，说ＮＡＬＡ是
ＳＩＭＢＡ的女朋友，不是姐姐。小ＳＩＭＢＡ说你就是ＮＡＬＡ，就是我的女朋
友。在与姐姐一块儿看侏罗纪公园时，姐姐有时都吓得不敢看跑掉了。而他则躲在
我背后的沙发靠垫后面，搂着我的脖子，探出半个脑袋瞪大两个眼珠子偷偷地看，
一副紧张兮兮的神情。

　　与小ＳＩＭＢＡ一样，每个周末的早晨，他就早早地把我吵醒。想在周末美美
地睡个懒觉的愿望常常难以实现。小ＳＩＭＢＡ掀开我的盖被，在我身上又是坐又
是摇又是跳，非把我弄起来去户外活动不可。骑车玩球，钓鱼捉蟹。记得第一次钓
鱼后不久去一位朋友家聚餐，儿子看到朋友家鱼缸里的金鱼喜出望外，闹着要我下
次来时一定记得把鱼杆带上。

　　行文至此，忽听隔壁房间传来扑通一声。一定是傻小子又滚到床下去了。跑去
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嘿！竟然还没醒，继续睡着呢！这傻小子！

　　傻小子由他妈妈照顾了近两年。后来外公外婆来帮着照看了一年，又去中国呆
了近一年，回来后爷爷奶奶又来照看了近一年。如此几年下来，也就一直未去过学
前班。在家里与我们对话都是中文。所拥有的一点点英语都是由姐姐潜移默化教给
他的。他嘴上的流行英语取决于姐姐。去年他们俩满嘴里都是ＯＨ　ＭＡＮ！今年
则有点不太像话地ＫＩＣＫ　ＢＵＴＴ起来。

　　傻小子下半年应该去幼儿园了。一年来常问他想不想去学校。他总是坚决否定
：我不要上学。这小子与当年的高玉宝的“我要读书”比起来，觉悟实在是太低了
。这着实让我们担心了好久。不过现在看来是多虑了。几天前，学校里举行了一次
幼儿班的环境介绍，三个小时的活动包括玩电脑、画画儿、坐校车、吃ＳＮＡＣＫ
。一次下来就让儿子改了主意。美国学校对儿童心理的掌握了解和引导启蒙好生了
得。

　　夏夏，迈克儿，米老鼠，小ＳＩＭＢＡ，我的傻小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健
康成长！愿你能用夏天般的热情去开始你的校园生活！愿你校园内外的生活都永远
充满欢乐和甜蜜！
　　
　　寄语水调歌头，以表余心，以述吾望。

　　榕间绿彤卷，鼓山起清凤。
　　再借伊水悠悠，红鸟舞蛟龙。
　　日照画壁百图，月泻柔情千缕，身影弯如弓。
　　几度春来去，五环植幼松。

　　系蓝衿，出紫门，望长空。
　　仲夏适至，银河源头帆云中。
　　赢得织锦束腰，博来郎笠冠发，桂酒香正浓。
　　昨日学狮王，明朝扮英雄。

二零零一年六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