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很长,在走过的路径上会有很多人和你同行,陪你走过一段路,成为你情感生活中宝贵的财富。我的同学小艳儿,就是一个陪我走了很久,而且到现在还陪着我前行的人。
小艳儿和我小学同校,中学同班。住得离我家很近,如果我可以飞檐走壁的话,两分钟就可以到她家,可是我不能,那我就只好一步一步走出平安里,走出仓平巷,走到解放路,路过“旧大楼”,拐进保安里,下一个坡,穿过细长的巷子,再右拐才能到小艳家的院子。大多数见到她的时候,她似乎总在忙着做饭。她是家里的老大,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高中毕业后,小艳儿到一个工厂的化验室工作。她们家也早已搬到了她父亲单位分的房子里,和我们的新家在同一条街道上,骑自行车几分钟就到。周末,我也喜欢到她们家玩,聊天的内容中多了青春期的迷茫。那时,她的母亲去世了,小艳儿当时正在外地学习,得到消息后赶回家,没有见上她的母亲最后一面。她为此,对她的父亲耿耿于怀了好长时间,埋怨他没有救活她的母亲,后来她知道她的父亲是尽了力的,但是,医生也没有回天之力。小艳儿在母亲去世后,就成家里的顶梁柱了,她的父亲一点家务都不会做,不会洗衣,不会做饭,以前,家里的事情都是她的母亲在操劳,而她的母亲一旦离开,家里像天塌下来一样,小艳儿就是在这种景况下用她年轻的肩膀撑起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照料她父亲和弟妹的生活。
她二十多岁,双眼皮大眼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中等的个头,出色的工作能力,加上一付爱打抱不平的古道热肠,让她成为同伴中的佼佼者。工厂的老师傅不停地给她介绍对象,也有男同事直接下班后在厂门口堵她的,她都一一回绝了,她没有心思。不是她不想,是她觉得她不可以。记得有一个周末,我又去她家,她洗完碗后,我和她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关上房门谈了很多。那时,她的妹妹已经结婚了。她对我说:“你看这家我能离开吗?弟弟还小,我怎么也要等他上了大学。你看我爸爸,也离不开人呀。”她的眼中,有苦楚,有无奈,更有愿意付出的决绝。后来,我到别的城市工作,和小艳儿的联系就少了。
在我出国前的两三年,小艳儿终于结婚了。那时,我回家探父母,知道了小艳儿的事,我好为她高兴。她等到弟弟上了大学,谈了女朋友,等到她的父亲也找到了老伴儿,她把自己嫁了出去,而娶她的人是一个好多年前就钟情于她而被她拒绝过的人,这个人也独自晃荡了好多年,是不是一直在等小艳儿,我没问过。
我出国前,小艳儿带着她的老公和儿子来看我,母亲,小艳儿和我,谈论着孩子啊家务啊之类的事情。小艳儿的老公挡回了我父亲递给他的烟,掏出自己的烟递给我父亲,然后帮我的父亲点上。我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他们只是在一起抽烟。
回国后,小艳儿和平儿第一个来看我,而且一定要我到她家去吃一次饭。在她家,我再次感受到那种平平安安的幸福。进得门来,小艳儿虎头虎脑的儿子就迎着叫了一声:“阿姨好。”然后我和其她同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量起房子。房子是十多年前装修的了,可是用现在的眼光看仍然很棒。整个房间以深棕色为基调。进门后客厅,摆放着沙发茶几等,然后有一道门把里面的卧室厨房的和外面隔开,所以,即便有人来找她的老公谈工作,一点也不影响家人的生活。小艳儿说,当初她的老公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桌子上是满满的菜。一道道素菜是小艳儿亲自做的,而卤菜她是专门到六味斋买的。那天,不是周末,她的老公特意从工厂赶回来,他可是厂长,回来陪着小艳儿尽主人之谊,陪我们几个小艳儿的同学吃饭,他一会儿问大家要不要喝饮料,一会儿又问要不要把菜热一下,忙得满头大汗,就这样,小艳儿有时还会用她美丽的大眼睛瞪他一眼,这让我们知道小艳儿在家中是绝对的权威。
饭后,我们又回到客厅坐下,小艳儿的老公赶回工厂上班去了,我们大家异口同声对她老公大加称赞,这回,小艳儿没有像她老公在时那么厉害,也说她的先生确实不错。因为小艳儿已经不上班,留在家里料理家务,消息不是很灵通,可是只要工厂的姐妹们要买什么好衣服时,他的老公一旦知道,就会说:“给我老婆打电话,让她也去买。”
有一天,小艳儿陪我去看望了平儿的父母,然后我们俩挽着胳膊往回走。她说:“辛儿,你不知道,我可想你了。这么多年,发生了多少事啊。以前,我可以和你说,就算你在外地,也是容易见面的。可你一出国,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刚把人撩拨起来,你又要走了。以后能回来就多回来,听见了?”小艳儿的一番话让我的眼前立刻就蒙上了一层雾,我说:“我会的,会的。”在外多年,尽管环境相对比较纯净,但也经历了江湖的险恶。这未必是坏事,因为自己不完美,也就知道完美的人生一定是多彩的。但是,内心的企盼,仍然希望是一片纯净的天空。
“你也可以到美国来,不是好多人去旅游吗?我带你去玩。”“呀呀呀,那地方,我可去不了。等儿子去那儿上大学吧。”
到分手的时候了,她一步一回头,向我摆摆手:“回去吧,回去吧,别站在哪里了。多保重自己啊。”
我回到了美国,因为有些同学还没有拿到聚会的照片,母亲打电话告诉了小艳儿,小艳儿去父母家拿照片,陪母亲说了整整一下午的话。母亲对我说:“小艳儿人可实在了,说你不在,有什么事就去找她。”不用母亲说,我知道,她是一个很实在的人,很厚道的人,是一个你可以把心给她而她绝对不会伤害的人,是一个我可以称为大姐的人。
有一天,我在邮箱里看到一个陌生的 email 地址,打开看,是小艳儿,为了和我联系方便,她让人帮她建了一个邮箱,硬是学会了写邮件。我手指按下鼠标,轻轻一点,把她的邮件存到了我建的“家”的文件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