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曼就读的大学,是一所纺织学院。这个学校基本上是一所工科院校,但是因为有设计专业,跟艺术沾点边,那么整个学校的风气都不一样了。
那个时代,社会风气已经很开放。走在艺术前沿的艺术学生们尤其开放。在设计专业学生的带动下,这所学校的风气也发生了根本变化。
学文科学艺术的漂亮女学生们,永远是社会上有钱人追逐的对象。每逢周末,校门外来接女孩子们出去的车子排了长长的一排,丰田,别克,奥迪甚至宝马奔驰应有尽有——当然谁都不可能傻到以为这些车都是爸爸来接女儿的。在这样的时代,这些车的主人大部分三十以上,有妻有子,事业有成,不是董事长,就是总经理,再不济也是个拥有几家豪华饭店的老板。这些女孩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暗中比试来接的车子谁比谁的高级,更有派。
漂亮的女孩本来就是稀缺资源,这些稀缺资源又被社会上的多金的癞蛤蟆们占据了,那么学校里剩下来的,都是一些姿色平平的女孩。大学里的才子们非才子们咬牙切齿批判世风日下拜金主义盛行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退而求其次,转身追求身边的“第二眼美女”“第三眼美女”。至于他们对这些“第二眼美女”“第三眼美女”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所谓真情,大约激情戏演得多了,演得逼真,自己也就相信那是真的了。
这个学校的女生,新潮的艺术学生的带动下,纷纷跟上潮流,谈恋爱的谈恋爱,同居的同居,学校四周的出租房生意空前红火,爱情经济拉动了周围各房东的 GDP 增长。
李小曼自然也不甘落后。她在林威那里受到打击后,一度非常沉沦。也有男生递过玫瑰递过巧克力,她不再相信那是出于爱情。她自知相貌平平,没有过多的挑选余地,想着也许日久生情,也许男生时间长了,能感悟到她善良贤惠的本性是做妻子的合适人选,能够让自己早早地尘埃落定,找到终身的归宿。
她的要求不高,只要一个看得过眼的男生做她的丈夫即可。她也能工作,也能赚钱养家,她从来没想着要让男人来养着自己。
当然她也不认为自己够资格让男人养着自己。
她有过男友,甚至同居过。无奈每个男友都不长久,虽然每段关系开始的时候,她都是满腔希望严肃认真地对待。
最终他们都因为另外一个女孩离开她,离开的原因各式各样,千奇百怪。
有人比她苗条,,有人比她清秀,有人比她家里有钱,条件好;有人这些都没有,什么都不如她,但是人家有北京户口,在北京有个牢固的社会关系网可以帮助男人在这个城市立足。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从来都不只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也希望能够少奋斗个五年六年甚至十年二十年。
好男人有吗?为什么目光总不在她身上停留?慢慢地,李小曼给自己制定的五年嫁人计划一再延长,由二十五岁往后推到三十岁,再推到三十五岁。
别人的人生是一场华丽的大戏,李小曼的人生只能是系列情景剧,说不清是人生嘲讽了她,还是她嘲讽了人生,也整不明白是生活调侃了她,还是她调侃了人生。
她在手机也群雄纷争的时候给一个赫赫有名的集团下面的手机分公司老总做过秘书,老总用她的唯一理由是放心。她人忠诚老实,不会偷奸耍滑,不会背着领导玩猫腻,可是后来老总被总公司总裁排挤,跳槽的时候也没带上她。
她在他艰苦创业的时候鞍前马后,不计个人得失地跟着他干,他转去一个更有实力的 IT 公司,时来运转,大发特发,她却被遗忘得一干二净,一毛的好处都没沾到。
她曾经在一个时尚杂志做编辑,查资料查得天昏地暗,没赶上英明的领导,有魄力的主编,杂志难以为继,被别的公司收买改组的时候,第一个被淘汰的居然是她——因为新总编觉得她的衣着打扮实在与时尚无缘,不相信她能够做出引领时尚潮流的好栏目来。
她离开后没两年,这家杂志如火如荼,成为中国时尚界教母级的领军期刊,所有人的收入都翻了一翻。
李小曼人生最主要的年华的一半时间,象是老天爷跟她开得巨大玩笑,好运气在云层后面跟她捉迷藏,神龙见首不见尾。
厌倦漂泊的李小曼最后一身疲惫地离开北京,回到家乡,在广告公司做策划,被外派到几个南方的二、三线小城市做项目。一个朋友的朋友自己办杂志,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小家小业初创,薪水自然不多,但是很多承诺很甜蜜——比如工作时间弹性,工作气氛和谐,一起创业,日后如果发达,你们都是元老,身居要职等等等等。
没有糖果给你的时候,老板通常会说,我们定购的豪华巧克力已经启程,不日将到,就象男人想跟你同居的时候,会说,亲爱的,将来我有条件了,一定用最豪华的仪式把你娶回家。
于是李小曼到了这家小小杂志社做栏目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