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天里在欲言又止和守口如瓶之间反复,最终决定无论如何我不能再伤害建京。感到内疚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的隐瞒是善意的。我怕我们的婚姻禁不起更多的折腾,如果建京知道我填好了离婚表格,我想我们就算完了。
建京出去买饭的时候,我赶忙找了咏磐。谢天谢地他接了我的电话。 “咏磐,我有件非常要紧的事求你,你仔细听我说,”我开门见山,怕咏磐不知深浅地调侃,也怕建京回来撞见,“我现在在欧洲出差呢,” “你又去欧洲啦?” 不等我继续说下去,咏磐就打岔道,说话的语调一如既往地轻松得让人羡慕。 “求你认真听,这件事真地很要紧,”我哀求道,“我没别人可求了。。。” “你说吧,” 咏磐这回总算感到事态的严重,很有担当地打起保票来,“交朋友一世,用朋友一时!你叫我干什么吧?” 我简短地讲了一遍这一段遭遇,害得咏磐唏嘘两声。他问我是否真要把信拿回来,我知道他一直不喜欢建京,大概不觉得我要离婚有什么不妥。我说是,最近脑子里太多虚无的东西,其实没有一件能像建京这么让我踏实。我只要建京。咏磐这才答应我每天中午吃饭之前去我家信箱看着,直到他拿到那个大信封。 “翻别人家的信可是联邦重罪,小薇你这回欠我可不是一点两点了啊!”咏磐用他最熟悉的方式安慰我。 “嗯,以后下棋我都让你先走,”我终于可以笑了一下,尽管心里还是紧张得很。 然后我每天守着建京,忐忑地等着咏磐的汇报。可是直到我上班的第二天,也就是建京飞走的那天,咏磐还是没拿到那封信。我有些抓狂,大声埋怨他肯定没每天去看信,要不就是没看仔细!咏磐很委屈,说他从来都没像这次这么认真做过事,向毛主席保证,他每天都赶在建京他爸妈从公园回家之前翻过信箱,真没有那封信。我哭,那我怎么办? “没准儿寄丢了呢,” 咏磐又开始不靠谱地胡诌,“对,你就当它丢了好了!” 我倒是想啊!但我知道上帝不站在我这边儿,他从来就没站过。寄信的时候我那么坚决那么无所谓,他老人家这是要恶狠狠地惩罚我,让我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活该!不用别人骂,我自己知道这两个字用我身上挺恰当。一辈子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即使现在我想脚踏实地地过简单的生活,似乎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但我不愿意就此放弃,我真心地求上帝给我一次机会,不要再跟我做对了。为了证明我的真心,我给吴小明发了一封信,即使这也可能像其他那些留言一样,他根本就不会看到或者回复。我至今也不明白,我的那些话为什么都石沉大海,但起码我知道他在唱歌,他还很好,不必我担心。这封信也不过只是我给自己的一个了结,和给上帝的一个表示。 “小明你好, 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你应该有我的。你已经很久不再找我了,我也不会再去找你。尽管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却没有了从前的不甘。最近我出了点事,忽然有从云端坠地的感觉,没被摔得粉碎,却再不敢也不愿离开地面了。我也才明白,无色,原来是一种透明;无色的东西,你会怀疑它是否存在,甚至是否曾经存在过。。。我以前的信和留言,如果你还看到,就都删掉吧,这封信就是所有我想说的。无论何时何地,祝你幸福,我自己也会努力! 愿意做你心中永远的好朋友,小薇。” 建京回家之后,第一时间给我报了平安,我也回报了一下,惴惴地等他还要说什么。他当然没提我等着听的,他刚到家,连信都没来得及看呢。 之后两天,尽管很不情愿,我还是都主动打电话回家。我怕万一建京看了离婚表格,我们之间冷了彻底,就再也热不起来了。第三天建京仍然没有表现异常,我发誓邮差不会这么迟到,建京这样让我坐立不安,明知山雨欲来却没有风满楼般地慎人。 我顺水推舟接受了前两天欧洲这边老板劝我身体不适就提早回美的提议。这时我已经顾不得工作了,我想到的只是如果没有家没有建京,那我就真地什么都没有了。只要建京足够爱我,那我回到他身边去,可以道歉,可以改过,那封信就不会有什么大风波了。 建京很意外,但很高兴我提早回家,早早到机场大厅里等着我。我拖着行李狂奔过去,建京魁伟地拥我入怀,我更加紧紧地抱住他。 “就这样,就这样,永远这样,”我闭上眼睛,在他肩头喃喃地说,“回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