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有一天我被干爹叫去臭骂一顿, 因为他在香港《镜报》杂志上赫然看见我的照片, 是我和王子还有他的同学并肩游行的一副, 背景是天安门城楼, 我们在要民主自由的大横幅之下, 那副大义凛然的气概让我不得不佩服记者的摄影技术, 要知道当时我是拖着伤腿在对付, 就快到狼狈逃窜那时候了, 但照片里的我英姿飒爽得简直和刘胡兰似的. 我只顾傻笑, 同时心想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张和王子的合影, 干爹却连说"你完了, 懂嘛! 完了。 你一辈子都完在这上边了."
我没完. 根本没有人注意我这颗小沙粒. 但是王子被清华开除了, 他也听说了《镜报》上的照片, 但是主要还是因为他是清华广播站的积极分子, 而且他英文口语好所以曾经被美国之音采访过, 铁证如山.
就在王子为自己的前途一筹莫展的同时, 小燕光荣入党了.
王子离开清华以后开始拼命学英文, 考托福, 积极联系学校准备出国. 我的爸爸妈妈也开始劝说我考托福, 说要给我联系学校尽早出国. 当小燕被保送进人大的时候, 王子去了美国. 我还是考了大学,并且果然学了英文。 但很快爸爸就帮我联系到加拿大的学校并请好了一个亲戚做担保, 秋天枫叶红了的时候, 我到了多伦多。 当年医院那个阿姨关于10年后人人会英文没有人需要我做翻译的话, 居然不到10年就应验了.
。。。 。。。
毕业15年的聚会有一项活动是参观母校. 我抚摩着光滑的乒乓球台, 思绪连绵起伏, 那青涩的少年, 朦胧的青春, 发光的友情和开始退色的记忆, 在脑海里如放电影一般慢慢流过. 身边的同学还是一样的面孔, 但是却是不一样的神情, 我们都成熟了很多, 眼角微微显露的皱纹, 刻着岁月的痕迹.
"不变的只有这大理石." 我自言自语地说.
"这哪里是大理石!" 同学里有人听见我说话不觉搭腔.
"不是嘛? 这不是大理石?" 从这些台子安装上到现在已经有20年了, 我一直坚信这些台面是大理石的, 怎么会不是?
周围几个同学都哄笑起来. "你没装修过房子啊? 大理石什么样你没见过?" 给他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对, 家里壁炉下边有一片大理石地面, 我在脑子里飞快的比较了一下, 的确完全不同啊.
我也笑了. 20年前我没见过大理石, 给块光滑的石头然后告诉我那就是大理石, 我就坚定不移地相信了20年. 恐怕再过20年当我写回忆录的时候, 那些乒乓球台还是大理石. 正如我对青春, 友谊和对初恋的珍视, 还有年少时的欢笑和眼泪, 不管在生活中别人管它叫什么, 在我, 那将永远是心中一块完美的大理石.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依然的笑容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