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表哥（上）

奇表哥是二舅的大儿子，比我大七岁。他有三个弟妹，分别是我的柯表哥，安表哥和美表姐。惠表姐是我大舅的女儿，与美表姐的生日只差二十几天。这五个表哥表姐是一块儿长大的，都在外婆身边。

我们下放在小泥山时，全家年年春节都回外婆家过，那叫一个热闹。大人小孩分桌吃饭。七个孩子，我是个小尾巴，吃得慢，还挑食，有特权去大人桌夹菜。柯表哥最调皮，有时会逗我，假装抢我的菜吃。年三十，我也总跟着大孩子玩熬夜守岁不睡觉，但总是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后来我们家搬到银乡，不再回外婆家过年。妈妈带我和哥哥，会在暑假回外婆家住上好长一阵子。那些日子，我岁数大些，记忆也清晰了很多。

哥哥每次总是立刻和柯表哥，安表哥及他们的朋友们打成一片，如鱼得水。有一年，我哥和安表哥身材和脸型都很像，不仔细看难分彼此。一次我哥换上安表哥的衣服，顶替安表哥去他的同学家参加学习班，他没开口讲话前，还真把别人给蒙住了。

我比两个表姐小三岁。她们带我玩，就比较费劲了。表姐及她们的朋友们一块玩得高兴时，如果慢待了我，让我受什么委屈了，我总是没出息地呜呜哭鼻子。每当这时，我那亲哥哥肯定是不见踪影，哄我的一定是安表哥。安表哥会用故意走火（跑音跑调）的普通话，给我讲笑话，直到把我逗笑为止。

奇表哥比我大太多，也不爱说话，我小时候对他没什么印象。直到七十年代中的一个暑假。

那时文革还没结束，大家都没有作业，每天就是玩。有一天下午，安表哥好像随学校学农去了，不在家。奇表哥，柯表哥，我哥，加上我和两个表姐，拿着一个黑色的汽车内胎（作游泳圈），走路二十分钟左右，去江边游泳。

几个哥哥拿着“游泳圈”。去了较远的地方，我和表姐们都不会游泳，只是在岸边玩水。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嬉皮笑脸地对着我们几个打水玩。我们叫他别打，他不理睬，接着打。我们走哪，他还跟到哪。

惠表姐说：“我们叫哥哥吧! 反正哥哥们听不见，没准就把这小孩给吓跑了。” 没想到，柯表哥就在岸边。我们一叫，他就过来问：“怎么了？”我们说：“那个男孩好讨厌。”柯表哥不由分说走过去，把那个小男孩推倒在水里。惠表姐着急了：“你吓他一下就好了，他可能是当地人！”话音没落，几个男孩闹哄哄地向我们走过来，远处的奇表哥和我哥也回到岸边。

一转眼，七八个比柯表哥略小的半大小子，围住奇表哥和柯表哥。我哥扶着游泳圈，还在圈外发愣呢，那一圈小子又突然散开，朝远处跑去。

奇表哥非常镇静，他对我们三个吓得只会哭的丫头说：“你们赶紧换衣服去，我们回家！”。

那个年代，半大小子打群架，伤人流血的事情，时有发生。我的表哥们，并不是惹事的人，如今出这么大的乱子，惠表姐后悔死了：“都怪我，不该叫哥哥就好了，那个小毛孩，我们自己就可以对付的。”

就这样，三个哥哥带着三个抽抽嗒嗒的妹妹，匆匆往家赶。路上奇表哥和柯表哥分析，那帮孩子一定是去叫大哥哥们去了。要真的打起来，我们也有一些邻居在河边，他们会帮我们的。万幸的是，没人过来追赶我们。奇表哥又交待我们几个女孩，不要把打架的事情告诉家里大人。

到家一见父母，美表姐哇地就率先哭开了，然后我和惠表姐的“喇叭”也响了起来，不用拷问，我们就一五一十地全部坦白了。柯表哥自然是挨了批：“没事就好，有事也是你错在先。”奇表哥基本不说什么话，既不申辩，也不责怪，更不邀功。问到为什么那一圈孩子突然散开，原来是奇表哥和柯表哥分别对着两个较大的孩子，一人打了一拳，那一圈人就都跑了。

经过这次的惊险，我和两个表姐算是明白了，没事千万别叫哥哥，搞不好，把小事弄成大事。也正因为这次的惊险，十七岁的奇表哥，成了我心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