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 ◆ 高姨妈

        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永远是心里的念想儿,无论多久都忘不掉。最近,先生公出中国,母亲特意让他带回了我小时侯爱吃的食品 -- 煎饼。

 

        如今的煎饼,已和小时候看到的大不一样。每张煎饼都包装精美,登堂入室,摆在超市的食品柜台上出售了。煎饼的品种也从单一的玉米面,发展到金小米的,黑香米的,八宝味的,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打开包装,撕一小片煎饼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甜丝丝,香糯糯,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煎饼是北方人粗粮细吃的食品。

 

        那时候,粮食是按人头和工种供应的。东北居民每人每月固定二斤大米,十斤白面(老人和小孩细粮定量多一些,)余下的定量就是粗粮了。高梁米,玉米馇子,玉米面,是百姓人家饭桌上的主打食品。粗粮糙米,现在的人们吃上一顿,会觉得健康时尚又绿色,趋之若鹜。 当年的人们天天吃粗粮糙米,心里的感觉是“苦海无边,何处是岸?” 盼着过年过节过周末,吃顿饺子改善生活。平常就得变着法儿,调换花样,改良粗粮,使其不那么面目可憎。比如,玉米面掺上白面,蒸成两和面的馒头,或是玉米馇子加上大芸豆,煮成稀溜溜的豆粥。 而玉米面煎饼,则是最好吃的粗粮了。

城里的居民区方圆几里内,总有几家做摊煎饼生意的人家。日子久了,谁家摊的煎饼好吃,也就品透了。想吃煎饼,就带上玉米面去那家人家里换。刚摊出来的煎饼又软又韧,抹上鸡蛋酱,卷上炒土豆丝,萝卜丝,那叫一个香!同样是玉米面,蒸成窝头和摊成煎饼吃起来竟是两种滋味。

 

        煎饼虽然好吃,可也不是人人随便想吃就吃的。换一斤煎饼得用一斤二两的玉米面,再付上每斤一毛钱左右的手工费。一毛钱现在听起来微不足道,可是在那三分钱一斤萝卜五分钱一斤葱的年代,却能买上一斤玉米面了。况且每个人的粮食是定量的,如果家里再有几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就应了那句老话:“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本来粮食就不够吃,换煎饼多搭粮食不说,还得搭上手工费,就远不如吃窝头和玉米饼子实在。吃煎饼,还真有点儿改善生活的味道。

       

        看着眼前的一包包煎饼,我想起了高姨妈。

        认识高姨妈家是弟弟出生以后。母亲产假结束要上班了,舍不得把弟弟送托儿所,想找个私人家照看他。几番寻找,经人介绍,找到了一户韩姓山东人家。母亲登门拜访后,觉得很满意,决定把弟弟托付给这家的女主人照看。

 

        韩家的男主人比我父亲年长几岁。按北方人的习惯,我们做晚辈的要称他韩伯父或韩大爷,称他的妻子为韩伯母或韩大娘。可是“韩大娘”不让我们这样称呼她,她说各论各的,她要与我母亲这儿论姐妹,让我们叫她“高姨妈”,这样显得热络。从此我们就有了“高姨妈”。父母亲从来就喜欢结交朋友。结识了高姨妈家,他们也很快成了朋友。两家像亲戚一样走动起来。高姨妈对我的父母,按她家孩子的口吻称为“恁姨”,“恁姨夫”。韩大伯也成了家里的常客。

 

        当年的高姨妈是个干净利落的中年妇女,眉眼之间仍带出她年轻时的俊俏。这从她的五个子女的模样上就可得到佐证。 那时候,高姨妈的大儿子和大女儿都已经上山下乡,成了兵团战士。按当时的政策,二女儿敏姐高中毕业留城当了护士。三女儿春姐和老四小洁还都在念书。这三个女孩子个个漂亮。等到了过年的时候,见到从兵团回来探亲韩家大哥大姐,才知道什么叫英俊威武,靓丽可人。尤其是大姐丽,长得就像电影《永不消失的电波》里饰演何兰芬的演员袁霞。高姨妈年轻时的影子就在丽姐身上。

 

        高姨妈家住的是三间平房,房前有个小园子。夏天园子里种花种菜,有蜂有蝶,是小孩子玩耍的好地方。园子的一角有个菜窖,冬暖夏凉,秋后开始存储白菜萝卜大葱土豆过冬天,这是让大人们羡慕的地方。那时候我家住在父母单位的家属楼里,没有菜窖,冬天储菜是个最让父母伤脑筋的。认识了高姨妈家,过冬菜就储到了她家的菜窖里。

 

        其实我最喜欢的还不是高姨妈家的园子,与高姨妈摊的煎饼相比,园子排在了第二位。高姨妈的灶间有个鏊子,专门摊煎饼用的。鏊子是一个圆型的平面铸铁,直径二尺左右。砌在灶上,下面架火烧热。鏊子面上抹一点油,把发好的玉米面糊糊倒一勺在鏊子上,快速刮薄刮平,一张煎饼就烙成了。那时候没有煤气和电灶,烧鏊子摊煎饼全凭经验掌握火候。高姨妈摊的煎饼不温不火,面糊糊又发的甜丝丝的,摊出的煎饼格外香。高姨妈还会做黄酱,她做的酱比买的好吃。用高姨妈摊的煎饼,抹上高姨妈做的黄酱,再从高姨妈的园子里扯上几棵青葱,卷起来就吃,连炒菜都可免了。从此再不用上别人家去换煎饼了。

 

       后来,父母搬了家,我也下乡,上大学,就不常见高姨妈和她的家人了。再后来,出国留学,回国探亲也是来去匆匆,算算,竟有二、三十年没见到高姨妈了。

 

        如今,见到久违的煎饼,竟不由自主地想到高姨妈,想起了小时候,心里又涌出那份香味,那份乡味。


母亲捎来的煎饼



电影演员袁霞(此照片来自网络)

仲夏百合 发表评论于
回复螺丝螺帽的评论:你是说现在吗?在美国?你的鏊子在哪买的, 还能做蛋卷?太馋人了。
螺丝螺帽 发表评论于
I used "鏊子是一个圆型的平面铸铁,直径Half尺左右。砌在灶上,下面架火烧热。鏊子面上抹一点油,把 蛋 面糊糊倒一勺在鏊子上,快速刮薄刮平,一张煎饼就烙成了", then we made 蛋卷...
You make me hungry now... Go for breakfast now...
仲夏百合 发表评论于
回复翠花姐的评论:哈,翠花姐好奇了。其实高姨妈与袁霞没任何关系(据我所知哈)。 不过高姨妈长得很端庄,她的大女儿丽姐真的长得非常像袁霞。那时候袁霞演的的两个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里的何兰芬和《苦菜花》的赵星梅)给人的印象很深。俺就拿丽姐当明星了:)
翠花姐 发表评论于
对了,那高姨妈和电影演员袁霞没啥关系吧?

呵呵......有点好奇哦!
翠花姐 发表评论于
回复仲夏百合的评论:

对了,小米粥、苞米面粥,哇!想想就好对胃口哦!

你说的极是,还真是不理解呢!“中式汉堡”怎么能和煎饼同比呢!哈哈......
仲夏百合 发表评论于
回复翠花姐的评论: “炒一盘土豆丝,再来盘韭菜炒鸡蛋就可用煎饼卷着吃了”,再喝一碗家乡新小米粥,没治了。
现在真是方便,煎饼小包装,好保存。俺就不太喜欢包装上的“中式汉堡”几个字。汉堡岂能和煎饼同日而语?对吧,翠花姐。
翠花姐 发表评论于
今天运气好,一进来就有香喷喷的煎饼吃~

俺也超爱吃煎饼,你的回忆也叫我想起小时候吃煎饼的一幕幕......
那时经常是炒一盘土豆丝,再来盘韭菜炒鸡蛋就可用煎饼卷着吃了,急着吃简单的就是和你一样,抹点黄酱夹个青葱卷起来吃,那味道好香哦!

去年回家探亲时,走前姐姐给买了15袋,(包括计划送这边儿的几个老乡分享的。)当时因还有两天才装行李,所以就先放冰箱里冷藏起来,可临走装箱时,谁都没想起来,等家人送我到机场也没人想起来,最后我自己安检完没事在里面溜达时看到有红肠和家乡特产卖的地方,才反应过来,那15袋煎饼没装进箱,当时心里的个悔啊!就别提啥滋味了......
最后下决心在家乡特产的柜台找,到底找到了,一共10袋我全包圆了,呵呵......没办法,煎饼情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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