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里 , 有一条窄街 , 街心一片绿荫 , 那是一棵大得无法形容的老榕树,老树盘根错节,长须成林. 炎炎夏夜 , 外婆喜欢领着我和妹妹 , 端了小凳 , 坐在树下摇扇纳凉 . 小孩子们绕着老榕树跑啊跑, 玩抓迷藏, 玩捉坏蛋 . 树下有老人 , 拉着二胡 , 用暗哑的老调唱着粤曲 :” 一叶轻舟去 , 人隔万重山 . 鸟南飞 , 鸟南返 , 鸟儿比翼何日再归还 ” ......
我们住的小屋 , 窗前是一方葵林 , 蚊虫很多 . 每晚睡觉前 , 婆婆用大葵扇赶蚊 , 放下蚊帐 , 点上蚊香 , 再用葵扇拍我们入睡 .
更远处,是波光闪闪的榕江河,我不大确定这条河是否汇入珠江,尽管在我的印象里,珠江三角洲里大大小小的每一条河流,都与珠江脉脉相通。
我从小玩到大的两个好朋友,一个叫朱古力,一个叫陈皮梅,我那时的外号叫方糖。这些外号都是班里的男生起的, 顾名思意都与食物有关 . 我们一起上课下课,分饮一瓶难得的冰镇汽水,躲在同一张棉被里一边呵笑一边花痴那个英俊的数学老师 ……
陈皮的家是那种古老大屋 , 又高又陡 , 木质的 , 连地板楼梯都用红木 , 和我家的简陋水泥屋相比 , 有一种高高的神秘感 . 她家还有庭园 , 种有红棉树 , 鸡蛋花 , 又有两株很高的白兰花树 . 春雨浙沥下个不停时 , 我跑到她家的窗沿 , 伸长手去摘白兰花 , 够不着的时候 , 她的哥哥陈维用一枝长竹去撂 , 之后把花都放到我的笔盒里 . 阴天里的白兰花是合着的 , 到第二天去上学 , 花都开了 , 浓郁的香气从我的笔盒直往外冒 . 陈皮看着我笑 , 朱古力一边把花别上衣扣 , 一边嘟囔 : “ 肯定是陈维帮你摘的 , 他对你最好了 . 上次我去 , 他理都没理我 , 我辛辛苦苦才摘下来几朵 .”
陈维对我好 , 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 不过当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 , 我却明显感到男孩子们的眼光 . 陈皮高挑漂亮 , 是我们的班花 , 朱古力小巧甜蜜 , 讨人喜欢 .小城的闭塞在静静地改变 . 来自港澳的泊来品越来越多 , 海外来客时有所见 . 同学们炫耀他们的洋亲戚 , 拿来各式新奇的玩艺 . 朱古力对此很羡慕 , 常说家里有个华侨多威风啊 . 陈皮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 她父亲一家都在海外 , 那间古老大屋就是他们留下的 , 但失去联系多年了 , 不知在美国还是澳洲 . 我怂恿朱古力 , 你不是喜欢陈维吗 ? 嫁给他好了 , 马上就有一大堆华侨亲戚排排队了 . 话音未落 , 她俩一起作势打我 : “ 死方糖 , 乱点鸳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