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欣赏欧美现代抽象艺术作品
·杨 明·
对于大多数美术专业以外的普通读者来说，欣赏欧美各大博物馆现代抽象艺术作品和发表在报刊上的抽象美术绘画需要一个过程。一方面要注意比较不同画家的各种风格和形式的抽象作品，另一方面要看一些中外艺术史方面的书籍，有助于理解作品，提高欣赏能力和审美情趣。
不是所有的人一开始都喜欢越剧或评弹，也不是所有的人一开始都喜欢吃麻辣的川菜。正象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欣赏法国大餐。近代法国著名画家塞尚（Ｐａｕｌ Ｃｅｚａｎｎｅ，１８３９－１９０６）据信是始开现代艺术滥觞者，他的作品中的人物和景物，多是夸张变形，不合透视规矩，是在印象派艺术已经流行起来的基础上产生的。塞尚早年的探索遭到无数人的嘲笑和排拒，连他少年时代的朋友，著名作家左拉也对他讽刺揶揄，认为塞尚是一位不成功的艺术家。直到晚年他的绘画才得到广泛的承认，声誉鹊起。毕加索对塞尚画的苹果顶礼膜拜，大加赞赏。而毕加索本人在二十世纪初掀起的艺术革命，对现代抽象艺术的发展有着很大的贡献，他欣赏中国绘画和非洲的原始艺术，在继承的同时做出大胆的创新，他的敏锐艺术感觉和前瞻性，至今都在世界范围内产生影响，启迪艺术家的灵感。至于出生在俄国而在德国慕尼黑和法国从事艺术活动的康定斯基（Ｗ．Ｋａｎｄｉｎｓｋｙ １８６６—１９４４）则是现代抽象艺术在理论和实践上的奠基人。他在ｌ９１１年所写的《论艺术的精神》、１９１２年的《关于形式问题》、１９２３年的《点、线到面》。１９３８年的《论具体艺术》等论文，都是抽象艺术的经典著作，是现代抽象艺术的启示录。他创作了大量现代抽象艺术作品，堪称典范。现在，包括中国在内，全世界范围内的现代抽象艺术创作都出现了广泛的发展，越来越多的艺术爱好者欣赏和收藏抽象艺术作品，在建筑形式和日常生活的工艺美术设计方面抽象艺术的影响更加突出。比较典型的例子是画家吴冠中的作品，他的作品为世人所知的有相当一部分是油画水彩和国画的人物风景以及静物，但是吴先生晚年的一些作品则是纯粹的现代抽象艺术作品，有些和美国的现代抽象表现艺术画家波洛克（Ｊａｃｋｓｏｎ Ｐｏｌｌａｃｋ １９１２－５６）不谋而合，尽管他在创作时并没有见到过波洛克的作品。画家吴冠中非常欣赏西班牙大画家米洛（Ｊｏａｎ Ｍｉｒｏ１８９３－１９８３）的作品，后者的创作也是注重线条和色彩的现代抽象艺术作品，而且，和大多数现代抽象艺术画家一样，作者主要注重表现内心深处的形式美和主观感受，这和一般中外传统绘画努力以某种写生或临摹技术为基础的表现技巧创作的具象作品，有很大的不同。当欣赏者审美水平和审美意识发生变化，内心也能产生移情作用，和艺术家用相同的抽象艺术语言交流，并产生共鸣和喜悦，实现认识思辩的飞跃。至于艺术家对创作的认识也是有一个发展过程的，像画家齐白石的衰年变法，从精致工细的工笔画到大写意，风格大不相同。目前国内一些中青年画家，以前也据写实工夫，但现在完全从事现代抽象艺术创作。
和广义的审美过程一样，当欣赏者看到一副抽象作品时，正如在花前月下，他或她的主观感受也就同时参与了再创作。至于作品好不好，正如饭菜咸不咸，和麻婆豆腐辣不辣，完全因人而异。抽象艺术犹如无标题音乐，它通常不必有特定的主题，它不象电影戏剧或连环画有一个故事和具体形像，也不象民歌鼓词不厌其烦地述说的清清楚楚，所有具象艺术当然都会一下子让观众读者回答懂不懂的问题，而对初接触抽象艺术的欣赏者来说，首先应当回答的是喜欢或不喜欢，而不是懂不懂的问题；不懂没有关系，要采取鲁迅说的拿来主义，经常看或发表这类作品，读者会自通的。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现代抽象艺术，过去和现在，国内或国外，都是一部分人特别钟情现代抽象艺术，钟子期与俞伯牙“巍巍乎若高山，荡荡乎若流水”的结论只存在于知音之间，抽象艺术作为一种现象的存在是在几千年的具象艺术发展到现在才出现的，就像著名翻译家萧乾和他的夫人文洁若合译的《尤利西斯》，有多少人读懂或喜欢？所谓现代的东西只是为一部分人准备的，和商业上的市场营销的细分概念一样，高端名牌只是为一部分消费者生产的，或有人会问，便宜的普通服装也可以达到同样质量，为什么要买卖那么贵？但是越贵越有人买，这是心理和生理的同时需要，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尤如品咖啡喝苦茶吃苦瓜苦菜，儿童是不需要的，儿童需要甜的可口可乐，儿童不明白成年人为什么喜欢苦东西。现代艺术有时（我说的是有时，因为抽象作品当然也有有绚烂甜美的）是折磨人的东西，由于它的苦涩，需要进行痛苦的思考。有人问毕加索为什么要那么画，他从不解释回答，我想一般的画家都不愿意费时回答这样的问题，艺术评论家哲学家可以或应当回答。抽象艺术可以以书法草书偶然的点画线条为例，有人要问为什么那一点要那么写，最好的回答是多看碑帖，多看，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应说创作的历史和欣赏的历史几乎是同步发展的，因为出现了夸张变形，最后出现了抽象，以至于出现了回不过劲儿看不懂的东西，由彪炳千古的铭文出现了《无字》，就是这样。
以下是关于抽象艺术的美学断想：
大音希声，大像无形
第一句可以用此时无声胜有声来阐释，也是国画的留白之处，桌子上的一张白纸，绝对是一幅存在的作品。大像无形，犹如看辽阔的天空和漂浮的白云，赵无极的画就是如此。
美之为美，斯恶矣。
现代艺术是化腐朽为神奇
抽象艺术之美需要对比。
黄颜色，梵高所需。
屋漏痕是美的，雨渗透流淌的左右参差不齐形成的节奏。怀素自叙帖。
春天绿色的草原和小白花是美的，但冬天草原干枯的枝叶也是美的，凄美。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是美的，暴风雨中勇猛的海燕被打湿的翅膀也是美的。
亭亭玉立出于污泥而不染的荷花是美的，留取残荷听雨声的大写意也是美的。
青春是美好的，陈逸飞画的洵阳遗韵是美的，罗中立画的父亲，满脸皱纹，长满老茧粗糙的双手捧着碗也是美的。
米开朗基罗的雕塑大卫裸像是美的，卢浮宫里希腊的断臂维纳斯也是美的，残缺之美。
颜真卿一笔一划的玄秘塔是美的，他的被誉为天下第二行书祭侄儿稿的涂抹修改笔迹也是美的。
林立豪华的高楼大厦是美的，乡间的草舍茅屋也是美的。
充满生命活力的少女丰满曲线和天鹅湖舞姿是美的，在德国人制作的解剖人体肌肉骨骼美术标本作品也是美的。
唐宋传奇的白话是美的，甲骨文或尚书中简短古奥的文句也是美的。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是美的，粗茶淡饭也是美的。
崭新的大团结是美的，锈蚀的古币也是美的。
详细的文字描述是美的，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和简洁的数学公式也是美的。
香瓜是美的，榴莲和臭豆腐也是美的。
删繁就简三秋树，标新立异二月花。
梅兰芳的青衣唱腔是美的，马连良的公鸭嗓崔建的沙哑声音也是美的。
工笔精细的具像画是美的，现代抽象艺术作品也是美的。
现代抽象艺术审美属于变态心理学的研究范畴，爱情也是。
欣赏抽象艺术的三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那画儿却在，灯火阑珊处。
□ 寄自比利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