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父母修改版 16 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吴国英:他的生日不详,捡到他的人只在他死去的母亲身上找到一个纸条,从内容可以看出她姓裘。后来,叔又提到那个长命锁,我在裘爱国的手里见过一个金子做的长命锁,也是老鼠形状。方方面面来分析,我都觉得裘爱国就是叔丢失的儿子。
马敬业:这个不一定,姓裘的女人多着呢,难道都是叔的夫人?
马爱芜:年龄,还有长命锁,都吻合啊,我多想裘叔叔是我的亲叔叔啊。
吴国英:我去他家就是为了告诉他,他可能的父亲要上手术台了,也许再也见不着。我急的什么似的,生怕自己对他犯下第二桩罪。可他偏偏不在,这难道也是命?
马敬业:不在好,免得你一失足成千古恨。你自己说过的,叔一旦找到亲儿子,我们的希望就完了。叔哪里顾得上侄子,全部家当恨不能塞给儿子来补偿几十年的缺失。不能告诉他,这分明就是一个猜测嘛,就因为他妈姓裘,还有那个什么当时中国每人都有的长命锁。
吴国英:我这么久没说,也是为了马爱芜。裘家不缺这个留学的机会,可我们缺。我憋在心里都憋坏了,刚想说,一看见马爱芜就又咽回去。我怎么办呢?
马爱芜:我才不在乎呢,你要说出来,我要裘索的爸爸做我的叔叔。裘叔叔说不定就能帮我去美国呢。
马敬业:荒唐,小孩子懂什么?这种事有大人做主。老吴,你是对的,千万别一时冲动毁了我们一家的前途啊。
吴国英看着马爱芜:你要到我们这个年纪才会明白,一撒手机会就飞了,别指望它会回来。裘爱国没有义务送你去留学,他的养父母没什么钱,裘索还要勤工俭学,他必须先考虑自己的女儿。连你叔公都明白这个道理,才把财产全部用来支持一个人留学。
马爱芜沮丧的: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个秘密藏起来?你现在分享了痛苦,我们以后都只能鬼鬼祟祟的生活在谎言里。你一直就指望别人帮你分担生活的责任,这是你做母亲最失败的地方。你的情绪,你没睡好觉的痛苦,都发泄在一个根本没法保护自己的孩子身上。还有老马,你作践他,骂得猪狗不如,你都在发泄自己的沮丧。
马敬业:她居然叫我老马?
吴国英:我,我最大的错误是没有等着裘爱国。
马爱芜:你根本配不上他。什么命啊,你只配你嫁的人。我是你们所有错误,缺陷,劣质的组合。
马爱芜消失到自己房间里去。
马敬业指着吴国英:好啊,你还遗憾没嫁给裘爱国呢。到底说出来了,我告诉你,这事关系到我们这个家的生死存亡。看你是向着根本没戏的裘爱国,还是你现在的家。
吴国英抱着头说:我头痛死了。明天,明天。
是夜,马敬业越想越气,一直在床上翻腾,起来开灯,上厕所,很响地漱口,打开电视机,音量弄得很大,没人理他,感觉无味,然后又长叹着回到自己房间。

第二天,马敬业邀请吴国英到小花园坐一坐,几对学生情侣也在那里。
马敬业说:我们离婚吧。
吴国英爽快地说:可以啊。
马敬业愣了一下,不知道下一步该说什么。吴国英好像已经盘算好了,跟马敬业掰活道:我和女儿住现在的地方,迁到两房一厅也行。你问院里再要一套,要不到,先住单身宿舍,请老张照顾一下老同事,年底应该有房子出来。
这个么,马敬业沉吟起来:恐怕不行。三房一厅不可能给两个人住,单身宿舍我怎么可以去住?
吴国英:那你说怎么办?
马敬业:你的脾气应该改一改。
吴国英冷笑一声,没言语。她把头转向另一边,偏偏看见几对年轻的情侣。
你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马敬业开始谄媚。
吴国英:是啊,你把我改变了。
马敬业:怎么这么说,我做错什么了?
吴国英:罄竹难书。
马敬业:你得讲明白,我做了什么改变你。
吴国英:你给我多少钱?
马敬业;钱?你什么意思?
吴国英:马敬业,你给我钱请我讲,我都不会讲。我跟你的这一辈子已经够惨,还要我回忆一遍讲述一遍?你做梦吧。离婚,没问题,把条件谈清楚,我们今天就离。其实早就名存实亡了,你阳痿这么多年我没抱怨,因为我根本就不想。我早死心了,只想等爱芜嫁个好男人,别跟她妈一样,我就能闭眼了。
马敬业:真没想到你这么绝。
吴国英:没想到的事多着呢,你能想到的事又有几件?好,离婚,是你提出来的,我早等着这一天呢。既然提出来了,条件肯定已经拟好,拿出来看看吧。
我只有伤透了的心,别的什么也没有。马敬业低着头说。
吴国英乐了:还跟我来这一套。要离婚也是作秀,对吧,拿离婚当谈恋爱的引子。没时间陪你,对不起,我还得收拾我的房间呢。
说着,她站起来走了。
马敬业这厢独坐,悲戚一阵子之后,发狠自语道: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马敬业上楼,马爱芜正出门,踩在楼梯口上。马敬业一抬 头,看见马爱芜的肚子,胸,最后是头。马爱芜迷惘地看着他,马敬业没理她,挤开马爱芜自己掏钥匙去开门。马爱芜站了好一阵,直到门在她面前关上才往下走,一边摇头冷笑。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马敬业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看书、看电视,回家的时间已经完全天黑,回家就坐在自己房间里一边看书一边吃零食;吃饭的时候照样厚着脸皮来吃,什么话也不说,却吃得呲牙咧嘴,有声有色;马爱芜打开水刚回来就被他夺去用掉,夸张地倒在洗脚盆里烫脚,还发出满意的啧啧声。吴国英坚忍地不置一词,对马爱芜说,我们自己烧水。
马爱芜早已习惯父母的冷战,更加懒得参与评论,只是看着马敬业的眼神越发只有蔑视。她不知道这冷战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只知道常常因此而怀揣梦想,想一个男人宽厚坚强,对她疼爱有加,哪怕只是一个温暖的拥抱,也令想象拥抱的马爱芜热泪横流。她已经开始自慰,配合自慰的想象往往是这个面容模糊的男人非常勤快地做饭,打开水,将马爱芜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着。这个坐大腿的形象来源于裘索,几年前上中学,刚刚结识裘索,裘索的爸爸竟然当着她的面将裘索抱到腿上,非常亲昵地一起看电视。马爱芜当时震撼得不行,那样子简直太性感了。她几乎不敢再看裘爱国,怕自己会爱上他。她在多年没有与人有任何身体接触的情况下,通过自慰和达到高潮后自我的拥抱来满足身体对爱的渴望。
一个清晨,吴国英正在换水龙头,马敬业从她身后悄然离开了家。他颠簸在公共汽车和长途汽车上,来到一个县城。下了长途车,等到故乡扑面而来时,马敬业禁不住热泪盈眶,他顿然发现自己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真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的童年和少年在这里度过,老实巴交的父亲和体弱多病的母亲,在山清水秀之间把他 – 一个独子拉扯大。平凡人的孩子都是拉扯大的,心无余力,疲惫不堪,胡乱之中盼望孩子快快长大,好自己从一团乱麻般的生活中解脱。
马爱芜不想了解她的父亲,谁也不在乎马敬业长大的地方和他浓浓的回忆。马敬业禁不住热泪盈眶,他来到父母的坟前,草长得老高,多年无人打理的样子。马敬业洒泪跪拜,跪得十分虔诚,他潸然泪下,不知道马爱芜今生是否也会缅怀父亲,哪怕只有一生中的几个时刻。
哭得疲倦了,马敬业起来到县城里走走,见到一位老人,马敬业叫道:五叔公,我是敬业啊。
老人:敬业,马家老大的敬业?
马敬业:对,就是我,您老还记得我。您记得巧玲吗?小时候就订给我做媳妇的,住你们家边上?
老人:小林,小林上广东打工去了,好几年没着家,把他爹妈给急的。
马敬业:不是小林,是巧玲,那个矮矮的女孩子。
老人:小林不矮,比你还高那么一点呢。
马敬业:嗨,大哥在吗?大哥,我是敬业啊。
老人的儿子走出来:哟,敬业啊,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给爹妈坟上料理料理,我们看不过去,给你都拔拔草什么的呢。
马敬业:嗨,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啊。你知道巧玲去了哪儿吗?
老人儿子:巧玲啊,自从你去了京城,音信全无,巧玲是守信用的人,一直也没谈婚论嫁,大姑娘家的就这么给耽误了。人家倒是挺独立的,自己考了中专,在县里有一份公务员的工作。我和她也没来往,去县粮食局问问吧。怎么现在想起人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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