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声浪影美伊角

    到美伊角(Cape May)的时候,大概下午三点来钟,阳光正烈。


    这是新泽西最南端的一个小镇。其得名,据说是为了纪念在1611-1617年间探查过这里的一位荷兰船长 (Cornelius Jacobsen Mey)。最初是新荷兰的一个属地。到后来,从康涅狄格南下的英格兰人开始在这里定居。几经周折,最后在 1869年定为现名。

    这美伊角小镇上最有名的,是成片的维多利亚式住宅。还有就是美国海岸警卫队的一个训练中心。当然到了今天,多数的住宅都成了价格不菲的旅馆。而在夏天,尤其是暑假的时候,小镇的热闹就可想而知了。

    然而,最吸引我和孩子们的,不是这各样漂亮的房子,也不是各种狂欢的人群,而是不远处闪烁着波光浪影的大西洋。

    停好车,换好拖鞋,付完钱,我慢慢走上沙滩,向海边走去。久违的大西洋就在眼前。还像从前一样,一阵接一阵的浪拍打着沙滩,一阵接一阵的涛声在空中回响。

    孩子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放下衣服,冲进大海。我没有那样的兴致。只想一个人坐在这沙滩上,看海浪的起伏,听海风的低语。

    这沙滩上和我一样想法的人大概不少。在烈日下面,松软的沙滩被烤得炙热。而在近水的地方,沙却还是和水一样地凉。有一些人,拿把沙滩椅,坐在水边静静地读书。等读完了,椅子一收,不声不响地独自离去。

    清澈的海水夹杂着少许的细沙,一波一波地漫上来,又不慌不忙地退下去。走在这水边,任海水一次又一次地漫过脚踝,再一点一点地带走难耐的暑热,只剩下从脚上传来的阵阵清凉。而这海水里细沙,打在脚上的时候,会引起一阵的酥痒,仿佛万千的小手在那里抓挠着。如果站在那里不动,海水会把脚下的沙一点一点地带走,又把其它地方的沙带来,留在你的脚旁。慢慢地,你的脚就会被埋在浅浅的沙里。

    我退回来,找了个干的地方,坐在那里,默默地望着这海。天上没有什么云彩,也就让这强烈的阳光更加肆无忌惮。头顶上的天,被这阳光照成青灰,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的蓝色。而这天的各处,只有这光的强弱稍微有些分别。等到了天边,就只剩下一片苍青,并分不出哪里是水,哪里是天。

    在海面上,远远地会有一个又一个如缎带般的隆起。不高,也不大。一条接着一条,如一群扭动的蛇,不慌不忙却又整齐划一地向岸边靠过来。这些扭动的蛇,在行进的过程中,没有一点的急促。要等得近了,这带子的中间才会突然裂开。随着一道裂帛样的声响,不知从哪里,就会冒出千百朵浪花来。

    穿着各式泳衣泳裤的人们,在水里随着这海浪的来去,也上下起伏着。他们稀稀拉拉地站成一排,等着这浪过来。待到快到了,有些人会弓下腰,有些人会转过身,背对这浪。在这浪把人们掀起来的时候,浪声里就多了快活爽朗的笑声。

    在这夏日的太阳下,海浪阵阵起伏,便映射出变幻的光影来。但是,如果你走近些,想要看清光与影的样子,你就会发现,这光不定,影也不定。光与影就像一对天才而热情的舞者,不停地交替着位置。本来应该是光的地方,瞬时间,又成了影。而那光却在影的位置闪动。仿佛光便是影,影便是光。而等你闭上眼睛之后,这光与影依然在闪烁,只是,这光不再是那光,而影也不再是那影。

    在这光与影的变幻中,有风从空中轻轻地掠过。这风声,像小提琴E弦上的颤音。而海浪,则用低沉的节律回应着,像大提琴C弦上的和鸣。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欢愉的人们,悄悄地分享他们的快乐。也看着这光与影的变幻,听着这浪与风的轻歌低语,等着夕阳一点一点在天边消去。

    那天晚上,住进费城的一个旅馆。窗外的都市,依旧喧嚣忙碌。而我却仿佛仍然能看见那波光浪影,听见那风语涛声。你可以说,这些都是无稽的幻像。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波光浪影,风语涛声,不是我自己的波光浪影,风语涛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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