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了

我以前读林海音的“城南旧事”，印象最深的是最后一章的标题，叫做“爸爸的花儿谢了”，写的时林海音的父亲患肺病去世之后，院子里他种的花儿谢了，才十几岁的林海音一下子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再也不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了。

丧父的感觉，无论在什么年龄都是一样的，不论你是未成年人还是成人人，我是这样感觉的。还记得有一位老作家(忘掉名字了)，60多还是70多时母亲去世，他写到“从此我是孤儿了”，现在我们大概以为人到60，70就不再需要父亲母亲，那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到那个年龄，无法体会。

父亲在的时候，我需要做什么重大决定的时候会和他商量，虽然我不一定听他的，我觉得他有他的局限性。但是有他在，我知道我可以随时和他讨论，这个“随时”只有在失去了以后才能体会到，因为这个可能性永远不存在了。

我小的时候，前10年都是在北京姥姥家住着。姥姥和舅舅对我好，但毕竟不是爸爸妈妈，我非常想回自己的家。有一次爸爸出差去北京，离开的时候我坚决要跟他走，他不能带我，我就抱着他的腿不放，僵持了很久，我已经不记得具体的情况了，想必当时他们给我讲了很多道理，比如北京教学条件好，医疗条件好，不过对于小孩子来讲，这些都没有意义。当然，我总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最终放弃了哭闹，让他走了。

2011年秋天父亲的癌症扩散后，西医中医告诉我他活不了几个月，尽管他自己不知道，还抱着期望。我的感觉跟当年一样绝望，我知道我必须放弃他，让他走，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可能留住他。小时候的经历仿佛教会了我放弃，一旦我觉得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不会再抗争。


一转眼的功夫，父亲去世一年了，这365天里我天天都会想到他。我还常常想到的是，如果最后的关头我要求医生全力抢救，是不是他还能多活几天？也许这几天里他还会清醒一次留给我什么话？我是不是放弃得太快了？这是我今生今世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