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说老鬼是条汉子,他除了招认那280万之外,一概否认。
审讯室的白炽灯一直炙烤着他的眼睛,老鬼几次昏厥过去又被冷水淋醒过来。
其实老鬼非常清楚他们玩的审讯把戏。那么多年的法律知识和常识时刻提醒老鬼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审讯人员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陷阱,自己只要相信他们半句就算玩完了。
可他太疲倦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入睡,此刻的时间就像个无底洞,自己一直往那个黑暗的洞里坠落,四周是刺耳的风声和刻骨的恐惧。
他在短暂的眩晕中眼前一次次出现很多面孔,有阳光妩媚的笑容小翼忧郁的眼眸林一夫紧锁的眉头以及很多与他有各种交集的人。
他太疲惫了,疲惫到自己都无法肯定有没有喊出那些名字来。
林家的人这时候却昏了头,只顾着往中央跑。
中央那些头衔大得吓死你的人和他林家都有往来。
他们等着上面的人发话,不要小题大做,放老鬼出来。
但县官不如现管。通常太阳烧不死人,但身边的火会烧死人。
我给三爷说如果他们在老鬼刚进去的时候就先搞定审讯负责人。只怕那280万都能抵消。等中央的人传了令箭下来,人早就招了。
三爷说他们林家太看不起小人物了,殊不知历史上的大案件都是小人物干出来的。
这本来不算什么大案。
但有人就是想把老鬼往死里整。有人故意把消息传开,说林家的人把法官都买通了。
林家是想买,但还没来得及买通。这谣言一传只怕法官也要赶紧撇清和林家的关系了。
有人在茶余饭后制造舆论,说司法公不公正就看这个案件的受理状况了。
这是两个大人物两个中心的争斗,老鬼就是中心漩涡中那根木材。你浮起来他就让你沉下去,你沉下去他又让你浮起来。
老鬼比谁都清楚,除了那笔280万,如果他什么都不认,肯定有人来救他,如果他什么都认了,只怕大家都盼着他早点去死。
有林一夫在,他坚信自己不会在里面呆很久。
我一直没机会探望老鬼,但我还是决定去把煤矿的股份转给阳光。
我和三爷去了煤矿。
大觉的清晨还是笼罩在浓雾中,空气还是那样浑浊。
但三舅一家看到我非常热情。
我骄傲地给三爷说我终于找到了亲戚的感觉。
三爷说你别得意,他们不过是把你当煤老板欢迎呢。
还是那间昏暗的屋子,二表嫂终于下定决心亲自动手去杀那只正在下蛋的母鸡来招待我们。大人小孩跑进跑出,显得乌烟瘴气喧闹不堪。
我坐在火炉旁给三舅裹卷烟叶子。他啪啪地用力吸着乌黑油亮的旱竹烟杆。吐出一团一团的浓烟。
三舅的眼神和空气一样浑浊。
他断断续续地给我唠叨了很多本地的新闻。
刘千里又回到煤矿上来了。
我估计是林家已经没有人可以支配,他们那些核心问题也不让林千里插手,刘千里管理煤矿是目前唯一最佳的人选。
事实证明刘千里对煤矿的管理非常有效,他已经成了简丹环保公司的最大投资人。他常带着简丹来到煤矿也从来不避讳煤矿上的人。其实煤矿上的人谁又会去关心他旁边那个女人是谁呢?
二表哥去接车的时候死性不改嫖娼被捕,差点误了厂里提车的大事,回来后刘千里没让他做车队队长,只是让他当司机帮着跑运输。
但二表哥每次空车回来时总会带很多新鲜蔬菜和肉进来卖给煤矿上。现在二表嫂也进了煤矿伙食团,她说三表嫂离开的时候教会了她怎么制作北方面食。
三表哥修路没出什么差错,他只是个挂名的包工头,真正管事的不是他,他也乐得清闲。他老婆跑了以后,村里有单身姑娘的人家都指望着和他攀亲。他那栋两层的小洋楼在大觉这个地方非常耀眼夺目,当地贫穷的适婚姑娘都眼巴巴等着能当上那楼的女主人。这种盼望和上次英国小王子访美时那些流着哈喇子目光呆滞的痴情美国姑娘们完全一样。
不管这梦是伟大还是渺小。是想成为英国王妃还是想成为三表哥家小洋楼的女主人。都是梦!有梦最美!
一栋楼里谁对公司的秘密了如指掌?
不是公司的人事部门,也不是老总的秘书,更不是透明办公间那些叽叽喳喳的三姑六婆。
是看门人。
是的,看门人简直就是这栋楼的FBI,克格勃,骇客or something else。三舅就是这个煤场的守门人。。
我对这些新闻不感兴趣,差点在三舅的唠叨中睡着,突然三舅说出一句话,让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三舅说最近挖矿的时候打通了一个道,请人来看过了,这里不只一个煤洞,是三个煤洞。
我把刚卷好的旱烟叶子扔进炉子里,双手抓着三舅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