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自己----文三百后记

一无所长,唯余文墨,一息尚存,笔耕不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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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一瞥,发现我在文学城博客中作文已累计三百篇。

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用这种道德审美观翻检拙作,恐怕都要让圣人扔到被删除的三千篇垃圾堆里去。毋庸讳言,我的文三百有邪气、恶气、戾气、傻气、浊气,它们和正气搅合在一起,形成了我的底气根基。如果也用一句话来概括,大概说“任性”比较合适。

任性是当下的一个流行词,之所以广泛被人运用,一定是它揭破了现代华人的某些特性或共性,大家觉得准确靠谱。

从小不喜欢命题作文,一拿到题目,先要晕半天,所以不适于考试,后来常让交代任务的领导不满。再后来读书受到明代小品文推崇的“求之不必得,不求自可得”的影响,益发懒得做别人制定的题目。我作文任性,不是敢想敢说,口无遮拦,而是全凭兴趣出发,想到哪儿,写到哪儿,自求明白,自娱自乐。没有远大高尚目标的追求,没有是否能够发表的担忧,没有是否符合报刊杂志要求的顾虑,没有是否招致诋毁围攻的烦恼,更不存在卖文求售的焦渴。三百篇,内容芜杂,但大体不出文化、历史、怀旧、亲情、友情的圈子。

任性、兴趣,并非海阔天空漫无边际凭我东西,而是都有明确指向,因此不能不受到若干因素的限制,主要是个人经历、学养、思维习惯、关注点等等。说任性,是指不受或少受外来因素干扰强制。

像我这种50后、最末一级老三届的人,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基本没有经过中学训练(北京文革开始早,实际只上过半年初一),基础教育止步于小学六年,所以文化底子薄,先天不足。虽然在失学十年后,又经高等教育恶补,但是仍然无法根除小儿麻痹的后遗症。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刚刚摸到一点门路,又因工作、精力、健康诸问题,力不从心了。多少本来可以做点事情的同龄人,不是身体出了大状况,就是英年早逝。与他们相比,我还算幸运的。毕竟积攒了些文字,使后辈(我担心儿孙的中文水平能否看懂)后世有可能知道曾经一闪而过的我。

我没有老一辈对传统文化的扎实功底,也没有新一代对西方文明的理解深度,表达起来常常落入四不像的尴尬境地。原本以为还能较纯熟码放所识的万把方块字,实际上也每每萌生词不达意的苦恼。存乎一心的运用之妙,远远没有把握。重新检视三百篇,竟然没有一篇叫人真正满意,甚至没有一句可以像王勃那样做鬼也要天天念叨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每一篇都有不少需要修改或可以修改的地方。也许这符合世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定律,曹植所谓:“世人之著述,不能无病。”但是我心怅然。

古人对自己的诗文有“词必己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执着追求,认为模仿因袭别人的行为是“鸟之为人言”。五四前辈们也有对作文用典和陈词成语的鄙薄,以为是无才力自铸新词的可悲表现。徐渭说以前的文人有诗情,明代以来则缺失。意思是说丢掉了创造性和生动性。这种状况延续至今。以前我还以为自己有些奇思妙想、神来之笔,随着读书的增多,才发现不过是不自觉的净重复前人的创意,顶多用词造句略有差异。真叫人沮丧!

网络写手多为化名,好处是容易直抒胸臆,不需掩饰,直接暴露本色,人品材质一目了然。缺点也由此而来,一些习惯恶从胆边生的人常常口吐秽言污染视听。还有一些则犯了子贡说的“以讦为直”的毛病,热衷攻击,享受爽直。不过爽则爽矣,正直则未必。我的本色原本不纯,但是爱美之心从不缺乏,因此有时会以“相色”伪装。所谓“相色”,古人是指戏剧中让丫环扮小姐,气质不符、表演生涩的情形。好在真情未丧,即使新意无多,表达不清,文字拙劣,也可看出情不失真,聊以宽慰。

网络中有些写手,文思敏捷,敲字若神。刚才还见在别人帖下潜水冒泡,一眨眼功夫,洋洋几千言便已刊布城头,正是对所冒之泡的增补渲染。我可差得紧,钝拙、迟缓、谨小慎微、老怀疑有些话别人已经说过,苦于无知,所以无奈。幸好,对每一篇尚能保持认真,或者不负读者费眼耗时捧场。

我从来没有指望拥有大批读者粉丝,毕竟拙作所述不全是公众关注的焦点,而且文笔构思也欠美感。知我者,二三子,足矣!祝他们永远健康,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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