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无情也动人（62）—— 承担

我当然没想过要出国，好好的跑出去干嘛呢？ 在我看来，只要能站稳脚跟，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上海这么繁华，什么都方便，生活工作都不错。再说，我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以后爸妈有什么需要，让他们指望谁去？ 于是，我很老实地说：“我没想过要出国。” 沈吟久说：“其实，这本来就是一件临时起意的事。跟教授谈话的时候说起来的，我说想转做应用方面，他知道我是顾虑以后就业前景，便提议我去申请转学，争取在那里完成硕士学位，他们的课题和我的方向接近。他觉得，我更适合在研究所里做研究，出去深造一下，最好出点成果，回来后前景广阔。我被他一席话说得挺动心的，刚好以前考的GRE和托福成绩眼看要过期了，索性就抓紧时间申请了。” 我抿紧嘴唇不说话，他来拉我的手被我不让他碰。沈吟久叹气到：“就知道你要生气，老实说申请寄出去了之后我就已经不太想去了。后来一看是要排队等，觉得根本没希望，告诉你也没什么意思。” 我问他：“你寄申请表的时候怎么不说？” 沈吟久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后，抱住我说：“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去了。其实我拒绝信都打好了，只是没有发出去而已。” “我没有不喜欢，”我说：“我就是希望你能跟我说一声。你现在又不是一个人，自己做什么自己说了算。你出去了，我们房子还买不买？你用什么钱出去上学？万一你出去了，各方面都发展得不错，那么一年后你是不是真的能放弃那里的一切回来？” 沈吟久慢慢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有了硕士文凭后会有很多机会发展事业。可是现在才知道，物理作为基础学科，就业并不太容易，研究又难出成果，我们国家在基础学科上的投资确实不如美国政府那么大力。留校做老师吧，想升教授太艰难。我们系里做上教授的，基本上都有国外留学经验。想做个项目吧，不会溜须拍马的人都拿不到肥一点的经费。不瞒你说，我曾经后悔过的，觉得自己选错了道路。可毕竟走上来了，我不想放弃。我这么犹豫不决，归根结底还是怕以后发展不好，年龄又没有优势了，不是说从头来过就可以做到的。如果运气不好进了个研究所，薪水就是基本的几千块。我们在上海生活，房子贵生活费高，欠家里这么多钱，自己还要结婚生孩子，到底该怎么办，我有时候都不敢去深想。” 我翻身抱住他，说：“你有我，干嘛非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买房子结婚生孩子都是两个人的事，我们一起不好吗？” 他摸我的脑袋，低头亲我一下，说：“你小，我大。你女的，我男的。” 我说：“了不起，我不要婚礼了。你就找几个朋友，两排直滑轮拉着我去民政局登记，发几包糖完事了。” 沈吟久说：“你这不是在打我的脸么？一个婚礼都给不了你的话，我情愿不娶你！”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盯着他看。 沈吟久不肯再说了，按住我就亲，想蒙混过关。 我问他：“你真的不去了？” 他说：“真的，不信我给你看我打好的信。” 我想了一下，继续问他：“那你告诉我一句实话，行不行？” “你问，我一定告诉你实话。” “这些日子以来，你特别强硬地坚持要我找靠近公司的房子，甚至鼓励我去住李九一介绍的房子，是不是有这样的心思，”我舔了舔嘴唇，说：“你潜意识里知道自己会去美国，在上海我没亲没故单身一个，生病了照顾的人都没有，所以你很担心我。在我看来，只有这个理由，才会让你同意我去住李九一隔壁。或许你想的更多的，是在我遇上困难的时候，至少能找到关心我的人伸手帮我一把。” 沈吟久沉默了好久好久，终于还是慢慢地点点头，说：“也许有那么一点。” 我说：“我明白了，你让我想一想。” “我不去，”沈吟久搂紧我，说：“别想太多，我真的不去。” “我不是不同意你去，”我说：“你的前途也是我的前途，对不对？你要是一年能读完，我也刚好实习结束，咱们再一起开始也不成问题。何况，我本身就要在瑞士住上几个月，回来一段时间后又要再去几个月，所以有一半时间都不在上海。其实想想也是——” 沈吟久阻止我道：“别说了，睡觉。” 我听话地闭上嘴窝进他怀里。 沈吟久经过了两次剧烈运动，真的是累了。用他最习惯的姿势搂住我，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我悄悄地起来打开电脑，搜索了关于马里兰大学的信息，还有关于他凝聚态物理方面的资讯。实话说，我觉得这个真是一个好机会，他放弃的话是可惜了。他说过，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留在老家养鱼了。他也说过，他拼命努力去打拼事业，为的就是可以心安理得地牵我的手。 每个人信奉的理念不一样。 沈吟久的观念是最古老的那种男人就该挣钱养家，在这一点上，他不希望我逞强而更喜欢我示弱。在他眼里，我就是弱者，就该依赖他依靠他，他需要那样的成就感带来的安全感。 我合起电脑来溜回床上躺好，沈吟久本能地伸过手臂来，把我搂住往他那里拉了拉。 人，真的要学着承担。 当自己一天天的成长，我们所承担的角色也愈来愈多。其中也难免会有些自己不擅长、不喜欢，甚至不习惯的角色。此时若是不咬紧牙关勇敢一下，总想着要安逸地躲在别人的怀里，继续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很可能会为此付出许多幸福的代价。 （狮子座，未完待续。原创作品，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