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拿什么，去安慰痴情迷离的她？

作者：范菂 美国华人执业医生协会（SCAPE）资深会员

早上来到门诊办公室，像往常一样在电脑前打开工作界面，看到今天的预约的全部病人列表。然后，做第一台激光静脉腔内治疗手术。20分钟后手术顺利结束。在走回办公室的走廊，路过一个诊室的时候，从半开的门向里面看到英又来到门诊了。 

英是个91岁的犹太裔老人。三个月前她来门诊做过6次静脉曲张的介入治疗，术后恢复很好。她总是拿着一本很小的书，在候诊或诊室里面等待的时候低头认真的读着。她个子很矮，瘦小的身体与明亮有神的眼睛形成鲜明对照。她很愿意聊天，告诉我她的家庭和一些有趣的事情。她说：我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丈夫不要我上班，我开始不愿意，后来就习惯了。我喜欢在家里把一切都管理起来，包括老伴的一切…… 有一次在激光手术期间，她说明天我们要去外面庆祝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好奇的问她：你们要庆祝金婚纪念吗？“是结婚63年纪念”她在手术床上望着天花板眨着明亮的眼睛微笑地说。我当时心里有点好笑，也不是整数年的纪念还这么认真？我说：你们每年都要庆祝吗？“是的，总是要的”她小声的说。“你们要怎样庆祝纪念日？”我又开始好奇了。“我们总是固定的节目。先去看芭蕾舞《天鹅湖》，然后喝一杯红酒。”我在心里说：真够浪漫的！也真为她们的爱情婚姻的完美高兴。同时，觉得自己的缺乏情趣一定没有让太太感到这样的满意。在下班回到家给太太讲的时候也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当然，立即得到了一些预计到的原谅和安慰。 

今天看到英在沙发里面坐着，没有拿着那本很小的（可能是《圣经》）书。眼睛好像没有了往常的明亮，一直看着前方。我问了前台的工作人员，她们说没有异常情况。我拿起她的病案夹，进入她的诊室。 

“今天好吗，英？”我期待她像往常那样说：很好！ 

“我感觉不好”她看着我，眼睛有点红。 

“噢，术后已经三个月了，是腿有什么不舒服？今天的超声波复查结果看上去很好呀”我问她。 

“我的腿很好，只是有一个事情让我很难受”她说。 

然后，她就把一个月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一个月前的一个早上，她发现她的老伴在床上没有了呼吸，也无法叫醒他。显然是夜里去世了。救护车赶到了以后发现已经死亡几个小时了。我能够感觉到她的悲伤。我试图安慰她。她说，我不要紧，我的身体很好，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可以不告诉我一声就自己走了？！难道他不在乎我的感受了？！我看着她流着眼泪，语句清晰的慢慢的说着，抱怨着她的老伴…… 我当时除了为英感到难过，最希望的是：如果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多好，我希望用专业的知识安慰她。期间，几次护士进来要我签字打扰了我们的谈话，她问我是否会影响我的日常工作，我说没有问题。我知道了她是基督徒。我们谈论了许多生命的话题。尤其对死亡以后的生命形式的探讨得到她的完全的赞同。 

最后，我知道下一个手术病人已经在手术台上等了，只好结束我们的谈话。像往常一样，我都需要努力弯腰才能与她拥抱。她在临走时候说：你是这一个月我见的第三个医生。前面的家庭医生和心内科医生与你一样，都耐心的听我把全部话都讲完了，这对我极其重要。我真的庆幸我有这样的好运气遇到这样的医生们！ 

已经两年多了。她矮小的身体和明亮的眼睛在我的记忆里面还是非常清晰。 

故事全属虚，请勿对号入座。


美国华人执业医生协会 (The Society of Chinese American Physician Entrepreneurs, SCAPE) 是一个跨学科，跨专业的海外华人医生集团。 SCAPE 已有五千多名成员，来自于美国50州， 包括30多个亚专业，大约一半的成员在美国各大医学中心和大学工作，包括哈佛大学，耶鲁大学，斯坦福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梅奥中心，克利夫兰中心，芝加哥大学， 西北大学， 宾夕法尼亚大学， 哥伦比亚大学，德州大学安德森癌症中心MD Anderson, 幸幸那提大学儿科医院，UCLA,UC Davis, UCSF, John Hopkins, Kaiser 等著名大学附属医院和医疗机构。另外一半为Private Practice (个人独立行医）和VA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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