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连载 妖言水浒之一:林冲传(二十三 结局)

六 山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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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教头,前边就是牢城营了,你保重啊!沧州牢城营门前,董超和薛霸对林冲提出了不少忠告。
林教头,进去了一定要上下打点,否则先得挨一百杀威棒。
我听说前两年这个规矩改了……”
小心无大碍……”
还有个主意: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去柴大官人府上拜过码头……”
好主意!要是有人不服气呢,你就说……就说你在柴进府上打赢了他的枪棒教头。
  “这不妥吧,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林冲很是惭愧,连忙找个借口拒绝,万一传出去被柴家人听到……
不妥个屁!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事实证明董超和薛霸并没有多虑。林冲去牢城营报到的时候,就差点挨了打。牢城营的管营(监狱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看完林冲的文书后,一怕惊堂木:太祖遗制,新到配军先打一百杀威棒。来人,打!
令签落在地上,却没有人回应。狱卒们交头接耳,谈笑风生,要不就是在拄着水火棍愣神,唯独没人理会上司;更稀奇的是,他们脸上都有金印,都是犯人。
管营见没人动手,大怒:你们反了?!再不打就军法从事,砍了你们!
狱卒们听了,爆发出一阵哄笑,笑完了纷纷发表意见:砍头?砍谁的?
你丫吃错药了吧?
还有人把手中的水火棍像标枪一样投向管营,叫道:不嫌累自己打去!管营面对二十多根从近距离高速飞来的棍子毫不惊慌,几个闪身一一躲过。这在林冲看来也是匪夷所思,觉得此人一把年纪还身手如此敏捷,不是武功太好就是这种场面经历得太多了。
管营没被砸中,却还是气得浑身发抖,拂袖而去。这时有人对林冲说:自个儿去后堂见见老大。别惹恼了他老人家,他说打我们可真得打了。
关于这座沧州牢城营,还有需要补充说明的地方。我们知道变法是北宋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其变革之深刻,古来无有。根据新法精神,像牢城营这种小单位应该转变思路,成为盈利机构。这件事犯人们觉得无所谓,虽说这样一来每年秋天就不会有人被拉出去砍掉,但是留下来当苦力也不比死了好受。但监狱管理人员觉得非常不好,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完不成朝廷的创收指标。
后来一位黑道大哥给沧州牢城营指了一条明路。他代表若干帮派每年给狱方提供一定的赞助。作为回报,他们的手下一旦入狱,要获得高规格待遇。从此沧州成了全国黑帮的避风休假之地。再后来事情的发展更加出人意表。这些VIP犯人入狱后什么也不干,专门拉着狱卒赌钱,并采取了非常高明的斗争策略。开始的时候他们只输不赢,当所有狱卒都参与赌博后才开始只赢不输。在狱方的赌债累积到一定数目时,一些精明的犯人又大胆入股牢城营,成了监狱的股东。现如今,管营早已成了雇员,每天只能发几个命令装装样子。原来的公差们现在每天要去街上要饭,所以工作人员也由犯人担任。今天他要大伙打一百棍却不发赏钱,所以活该倒霉。
林冲入狱时,沧州的值班老大姓田名虎,也就是后来的四大寇之一。林冲进门时看见此人端坐在桌前端详一把砍刀。从他的这个爱好我们可以推测出他并不是很牛逼的人物,至少够不上全国F4的标准。但后来由于跟当地长官关系搞得不好,就给当大头报上去了。
在田虎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
假如我们不去反抗
公差用刺刀 杀死了我们
还会用手指着我们的骨头
看,这是奴隶!
林冲递上自己的卷宗,田虎看了一眼,有点怀疑:你会功夫?我看你丫不像啊!林冲壮着胆子把有关柴进和洪教头的事情说了一遍。田虎听完立刻竖起了大拇指:X!连他妈柴胖子的人都敢打!人才!你先去看两天草料场,休养一阵,我有任务再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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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来到大街上,向别人打听草料场怎么走,听者都露出羡慕的神色,因为这是份美差。我们知道古时候打仗,骑兵就相当于现在的坦克,因此国家对军马饲养很重视,每个牢城营都设有草料场,负责收购、储藏草料。
当然,马这东西不像耗子,不会闻着味来找吃的,因此还要收购马匹。一个办法是从辽国订购。但辽国人也不是傻子,完全知道宋人买马是想干什么。他们建国四十多年以后忽然听南边一个刚冒出来的国家说你们的土地表面上看是你们的,但是历史上看是我们的,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属于我们的感到异常悲愤,所以对大宋实行马匹禁运。偶尔走私过来一点,全是次品不说,还价格奇贵。
另一个办法是从民间收购。为此朝廷设立了保马法,把马作为赋税的一项,每年必交。这个政策实行之后,大宋的马匹数量大大增加,但是质量却成问题。有的马整天趴在那里什么也不干,一到吃饭的点就哼哼,而且不吃草,只吃泔水,甚至吃屎。这说明有人拿马当猪养。更稀奇的是有的马会上树,还有人见过它抓耗子——这只能说明,它出身的家庭实在没有粮食喂它。
没有人敢骑这样的马去打仗,于是草料场就成了摆设。因此看守草料场的人一般都可以把草料转手卖出去,比如说卖给辽国人。当然这需要一定的外语水平,林冲刚去,还办不了这样的国际贸易。不过过上两个月就差不多了。
草料场是一个位于城郊三十里外的大院子,四周是荒凉的旷野和山丘。林冲在数不清的草垛中间找到了自己未来的公寓和办公室。这是一座破烂平房,泥抹的墙上露出数不清的草根,屋顶上垫着厚厚的一层草,窗户纸是屎黄色的草纸。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连门都是草编的,所以整天半开半闭。
林冲推开门,屋里空空荡荡,唯一的家具是张破床。床上躺着一个看起来起码一百多岁的老军汉,他就是林冲的前任。这老头领着林冲把草料场的犄角旮旯都转了一遍,细致耐心地做了交割。老军汉走后,林冲回到了屋里。百无聊赖中,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无比的冷,需要生火取暖。假如他这样做了,那么后来高俅派人来放火烧他就纯属多余——到处是草,不失火才怪。所幸他想起来的路上有一座山神庙,决定搬到那里去住。
据施耐庵记载,林冲此后没活多少年就死掉了。我不知道他死时是四十五岁还是四十六岁,但我知道在他的一生中,这一刻也许是他最后感觉幸福的时光——虽然有点冷,但躺在床上,毫无挂牵,再也没有人让他去养家、生孩子或者装孙子,再也不用痴心妄想地算哪天能还清房贷,再也不用考虑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这种感觉是林冲感受自由的唯一形式。
当了囚犯才觉得自由,这个道理连林冲自己也觉得很荒谬。于是他开始鞭策自己:我不能呆在这里,我要有责任感!我要回东京!然而一想起自己在东京时差点被那种生活窒息,林冲又觉得很绝望。
可是,不回东京,难道像洪教头那样过一辈子吗?!
林冲终于绝望了。
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这种人有幸福可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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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草料场和山神庙之间转悠。走了几次之后,他就发现他对这份工作还是挺满意的,只是觉得草料场的大门开错了方向,每次进出都要绕好大一个圈子。为了图方便,他就干脆翻墙出入。那墙约有一丈高,但林冲翻起来毫不费劲。第一次成功之后他还沾沾自喜,觉得这证明自己的腿不但痊愈了,武功还有了长进。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林冲翻墙跟功夫其实关系不大,真正的原因是他以前这事干的次数太多了。他在新兵营试训的时候,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偷偷翻墙出来。后来当上了正式教头,他负责过一阵子新兵训练,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人把军营的围墙加高了一倍,还在上面洒满钉子。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法大大增加了将士们出去嫖娼的难度,因此他们就把林冲翻墙的事贴在公厕里,说他只许州官冰火,不许百姓打炮。
其实这是个误会,林冲当年出来并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因为她在等他。
那时候两人刚开始约会,他们只是找个地方肩并肩坐着,聊聊天。一开始她是个眼睛大大的少女,面白如雪。林冲给她讲自己在军队的生活,她很入神的听着,经常提一些很奇怪的问题,弄得林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有时候两人还要切磋武功,她打赢了(当然是林冲让她)就欢天喜地,打输了就埋怨林冲:你怎么这么狠?
后来她就成了俊俏高挑的姑娘,跟林冲聊天时坐得很端庄,但时间一长就坚持不住了,经常笑得前仰后合,有时候困了不自觉地靠在林冲身上,但马上就会红着脸挪开。那时她常问:林冲,你什么时候上前线啊?你要是立了功当了将军,可要马上来娶我,皇上给你哪个公主也不准要!
再后来她就成了一个婀娜多姿的美女,但咬嘴唇的习惯还没有改掉。她常常依偎在他的肩头,两人很长时间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看着傍晚和夜色。在秋天或者冬天,每次约会分手时林冲都要拍拍她的肩,嘱咐她多穿件衣服。一开始她把嘴撅成一个O形,答应道:噢。后来她总是有些羞涩的抿嘴一笑,然后使劲点点头说:你也多穿点。
每当林冲喝醉酒时,他就尤其思念那些日子。那时候,他还年轻,自认为已经拥有了一切,未来还会拥有更多,自认为会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意识到自己不但一事无成,而且以后也什么都做不成。
即使回到东京,自己能拥有房子吗?能攒下钱养育孩子吗?能给父亲养老吗?
想着想着,他脑子又出现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想到的问题:我究竟能不能兼顾两头?假如不能……我心里到底是父亲重一些,还是妻子重一些?想到这里,他坐起来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心底出现了一个卑鄙的念头:他倒宁愿自己被判的是无期徒刑。
说起卑鄙,林冲忽然浑身颤抖起来。因为忽然之间,他对自己有了一个新的可怕认识。
我提出离婚,真的是为了房子吗?
其实一直有个念头在他的潜意识里游动,只是这个念头太过黑暗,他自己都无法面对:我真的不是要把她抛开,好求得高俅的谅解吗?我真的不是觉得她拖累了我,她带来了无端横祸,才抛弃她自保吗?
林冲狠狠抽了自己正反四个耳光,
他满脸都是泪水。
活了三十多年,他虽然混得不怎么样,但对自己的看法一直还是比较正面的。他觉得自己有能力,有责任心,却因为没有背景而饱受打压。再怎么说,也是个好人。但是事实却无情证明,自己只是个卑鄙的懦夫。面对压力,所有的担当和良心就像纸扎的空壳,半秒钟不到就变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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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在山神庙的日子里,纠结起来往往会丧失时间概念。这个问题他后来也注意到了,但是无力解决,只能尽量提醒自己,偶尔去窗边往外看看。如果天是黑的,那就说明可以继续胡思乱想。如果天地变成了白的,那就说明得干正事了——翻墙出去,在雪地里蹒跚着走向草料场。
然而有一天,他发现外面的天地变成了红色。远处,草料场的方向火焰冲天。
啊呀!这是杀头的罪名啊!林冲一下子惊醒了,然后陷入了慌乱。他在庙里翻箱倒柜,来回折返,一开始想找盆,后来想找桶,最后又想找水,最后什么也没找到,连门都没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林冲连忙屏住呼吸,背靠在门上。
来的人有好几个。只听一个人说:火这么大,林冲看来已经……”
又有一个人说:林冲,我们来晚一步啊……你怎么就……”
林冲听这人声音非常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毕竟他与世隔绝了有几个月了。
他正要从门缝里看看是谁,却听见另一个声音道:你们好狠啊……”
那声音明明是林夫人!
 
施耐庵对林夫人下场的交代是被高太尉所逼,随即自缢而死。说实话,我不相信一个刚烈的女子会选择这样窝囊的死法。林冲也不相信。但是在梁山上,他却选择了这样一个最简单的说法。因为他容不得自己的妻子再被人说三道四。
林冲从门缝往外望去,发现林夫人身旁站着的有陆谦、老都管,还有一群别的人。
嫂子……”
别叫我嫂子……”林夫人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几乎听不到,你还指望我相信你?我去找你,你却把我骗到高府……”
林冲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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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慎言。老都管插话了,高衙内对娘子情有独钟,绝无恶意。小娘子你说,你在高府这么多天,衙内对你一直以礼相待,从无胁迫,有没有?有没有?!你说不见林冲绝不改嫁,衙内立刻叫我们带着你来找他,有没有?有没有?我在高府任都管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衙内对哪个女子这么痴心,你们说,有没有?有没有?!……”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然而林夫人始终没有搭腔。她凝视着远方的火光,面无表情,眼泪在脸上划出亮晶晶的痕迹。林冲在门缝里盯着她,也在无声流泪。那泪水里有痛苦,有悔过,有狂喜,有憧憬。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那个寻找了大半辈子的答案就在眼前。
走吧,这么大的火……”陆谦又在一旁催促。
知道了。她淡淡地答道;然后抬起右手,似乎是要擦眼泪,半空中手里却多了一把匕首。
王家卫的电影上说,刀划破人的喉咙声音像风一样,很好听。在别的电影中,那声音却像在撕裂一块绸缎。还有人说,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除了尸体倒地的扑通一声。而林冲说,声音的确是有的,但什么也不像。他甚至根本无法描述,尽管那声音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耳畔。
当然,用唯物主义的观点来推断,林冲当时也可能是耳鸣了。当他看到鲜血从林夫人的脖子喷出来,那个身躯颓然到下之后,就撞破门板冲了出来。那群人看见他都很吃惊,大声嚷嚷着什么,但他什么也没听见。几个人冲过来想打他,他用手中的大枪乱挥几下,然后就发现那几个人都成了乱七八糟的几块。老都管跪在地上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听见,抬手把他像羊肉串似的串在枪杆上。
然后林冲挺着滴血的长枪,朝陆谦扑了过来。
陆谦不愧是习武之人,一个侧滚躲过,伸手捡起随从扔下的长枪,与昔日的好友展开了一场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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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扎枪!二郎担山!仙人指路!泰山压顶!
一招招当年在武学互相拆解得无比纯熟的招数再次被两人使了出来。只不过当年是互相让分好一起及格的对练,现在却是不共戴天的生死相搏。
林冲进一记拨草寻蛇,陆谦回一记偷步三扎。
林冲忽然想起,当年有一次考试,自己这一招没练熟,被陆谦打到腿,疼得站不起来。还是陆谦背着自己回到宿舍,打水打饭,伺候了半个月。
然而什么时候起,我们连一起生存都做不到了呢?
 
犀牛望月!横扫千军!
陆谦手中的枪渐渐沉重起来,每一次兵器碰撞,他的虎口都会生疼。他明明记得,当年在武学,自己的功夫要比林冲好。那时候他是多么肯定,自己会走上战场,凭着这一身武艺,证明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然而世界却从来不给他这个机会。
父母给他安排了一切。作为代价,他也要服从父母安排的一切。就连他拼了命争取到的去战场的机会,也在老爷子的运作下变成了押运粮草。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我变成了这么一个软弱无能、只能靠人施舍才能活着的人了呢?
 
罗汉伏虎!二郎担山!
当年大概就是在学这两招的那堂课吧,林冲偷偷翻墙出去见她去了。陆谦捏着鼻子替他点名,结果被识破。
你,油头粉面的那个!你怎么答了两次?!你到底叫什么?
我叫林冲!陆谦想也不想就答道。
结果是他替林冲背了个处分。
妈的少来这一套,在烈日下罚跪的陆谦朝嘻皮笑脸来送饭的林冲吐了口吐唾沫,你他妈倒是也给我介绍个妞啊!
到底是什么,能让我们互相出卖,互相背叛?!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一声惨叫,惊醒了林冲。
不知什么时候,手中的长枪已经扎穿了陆谦的小腹。
林冲……”陆谦抓着枪柄,轻声唤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是你?!我拿你当亲兄弟你知不知道?!林冲用惊人的音量嘶吼着,好像是要问住在最高天上的神佛。
那天他们用……用我爹贪污的事威胁我,我扛不住了……我知道你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一直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成为你……”
林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放火的事……我事先不知道……我死了活该,我对不起你……”陆谦的话音越来越低。
他用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个笑容:在下……陆谦,东……东京人士……”
看着曾经的兄弟歪头死去,林冲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在下林冲,山东人士……”他在心里重复着两人最初见面的台词。
 
那天,林冲抱着妻子的尸体走了很远。雪花静静地打在他的脸上,他又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轻咬着嘴唇看着他的小姑娘,那个藏在林子里等他翻墙出来再突然大喊一声的少女,那个最最亲密而又非常陌生、那个让他一见面就爱了一生的女人。
他想起她靠在自己的肩膀,说:你说我对你好不好?一只手却拿着他的剑在空中乱比划。他还想起她第一次做饭,笑嘻嘻地从厨房出来问道:锅巴你吃过吗?可好吃了。说着从身后拿出一碗黑里泛黄的米饭。
林冲仿佛能看见她托着腮伏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卖力咀嚼,偶尔一板脸,说一句:不准笑,只准吃!
想着想着,林冲不觉笑了。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屋子,吃着那碗烧糊的饭。那天天气闷热,那东西又难咽无比,吃得他满头大汗;而现在回想起这些,流下的却不是汗水。
林冲颓然倒地。
他跪在地上,抚摸着那张已变得苍白的脸庞,头慢慢低下去,埋在她的胸口。一声嚎哭在雪花落地的声音中洪水般决堤而出,流淌在那个漆黑的夜。
 
尾声
十二年后。
《靖康要录》卷七载:宣和四年(1122),徽宗诏曰,高俅开府仪同三司,加检校太保、奉国军节度使、简国公。
其子高尧卿为岳阳军承宣使。
同年,林冲死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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