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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吃完我做的面条,放下筷子问我,你是不是和小织云吵架了?我说没有,他说,那你俩半夜站在那商量结婚的事?我说不是。过了一会儿,我爸说,你们两个也好了这么多年了,要是觉得行,就早点结婚吧!前几天你江阿姨也和我提过这个意思。我爸见我没说话,就说,你不愿意?要是不愿意,就别拖着人家姑娘。我说不是我不想结婚,是织云不想结婚。我爸问我为什么?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是不是有什么事你不满意?我说都不是。我爸说,那你俩就是吵架了!我跟我爸说了你想出国的事,我爸说 ,小织云想出国念书是好事,问我为什么要拦着你,我跟我爸说你当年要是拦着我妈,如今也不会半夜饿着肚子回家!我爸没说话,站起来去厨房把碗洗了,回来坐下,跟我说,你妈当年要走,是她真的不想和我过了,我拦住了也没意思,现在她过得好,你也有出息,说明我不拦着是对的!小织云想出国念书是人家自己要上进,性质完全不同,你拦着她,就算拦住了,万一有一天你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你都没法开口跟小织云说让她原谅你,哪怕小织云有一天做了什么你不高兴的事,你也开不了口说人家。日子真要过成那样,也就没意思了!我爸又说,你看我养了这么多年的花,什么时候把花剪下来插在花瓶里?花是个活物,不像矿石,除了本身带的信息,根本没有生命力!养花你得精心照顾,需要阳光,需要水,需要养料,才能长得好,才能开花,你要是有一点疏忽,不是花开少了,就是光长叶子不开花,甚至就养不活了。真正爱花的人不会把花剪下来插在花瓶里看,是能好看几天,可花就死了,再也活不了了。养花的人都知道,那怕今年花谢了,只要好好照顾,来年花一样会开,可能开得更好呢!我爸最后说,小织云要出国念书,你应该支持她,女孩子就这么几年的好时光,这几年你伤了她的心,说不定以后自己得伤心一辈子!”
他说完,我俩都沉默了。
窗外缓缓飘起了雪花,新的一年就要到了,那会是个充满希望和实现梦想的新年,我贴在他胸前,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杜若谦,我保证,读完书就回来!”
新年,他和我一起跟老爸老妈说了我想出国念书的事,老爸老妈听我说完,一致的反应是:直接看向他。
他笑笑,“沈叔叔,江阿姨,织云想出去读书是好事,她考的分可高了,听说教授对她也挺满意,不就两年嘛!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我把副高拿下来,等织云回来,分个两居室应该没问题!”
只有姥姥不高兴,“小云啊!你怎么这么多想法,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两年,谁知道姥姥能不能等到你回来?唉!”
我哄着姥姥,向她保证一定回来,姥姥接着叹气,“小杜真是个好孩子,你说什么他都顺着你说好,你这辈子都得对小杜好,别欺负人家,一定跟他好好过!听见没有?”
我向姥姥保证对他好,姥姥还不放心,“这人啊!一辈子命里有什么都是注定好的,我年轻的时候艰难,老了就享福了!小云,你从生下来就没遇到过什么坎儿,以后做什么事都得替别人多想想,姥姥最怕的就是有一天你遇到什么大的坎儿,唉!你这孩子啊!”
陈秀丽已经决定继续读博士,她马上就26岁了,家里所有的人都替她着急,只有她自己不着急,“着什么急?不就结婚吗?过两年再说,你都要出国了,谁给我当伴娘啊?”
我说我可以随时回来给她当伴娘,她还是漫不经心,“先等我挑好了新郎吧!”但是对我出国这件事,她却格外关心,“妹妹,杜神经病怎么就这么痛快答应你了?”
我跟她说了我们两个人的争执,重复了杜伯伯的话,又拉开毛衣领子,给她看我肩膀上的牙印,“杜若谦就是这么痛快答应我的!”
陈秀丽轻轻摸我的肩膀,眼睛有点湿,“妹妹,唉!妹妹!”
我整理好毛衣,“估计我要是两年以后不回来,他保证冲到美国把我绑回来!”
“妹妹,我叫他神经病真不是开玩笑,像他这种处于青春期遭遇父母离异的孩子,长大后心理上肯定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们总担心被抛弃,对已经掌握的东西有着与一般人不一样的占有欲。你别看他表面随和,你们回来和你出国这两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一点不随和,非常固执!织云,姐姐今天提醒你,过两年,你要么毫不犹疑回来,真要是不想回来,你一定先想好了怎么跟他解释!”
我从来没觉得陈秀丽这么替我着想过,搂着她,“好姐姐,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啊?”
“不严重他把你咬成这样?要是让辛夷看见了,八成让你先去验伤!对了,杜神经病是属狗的吧?他可真够狠的!”
“其实他也挺替我着想的,我妈问他要不要先结了婚再出国,他说不用,我和织云都这么多年了,肯定没问题!再说医院里那么多人看着他,他也不敢啊!”
“说得好听,他不怕你跑了?”
“我能跑哪去?”
“找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有什么不行?”
“陈秀丽,你没事吧?我看你还是赶紧找人结婚吧!”
陈秀丽推推眼镜,“结婚?然后也被弄得身上伤痕累累?那是发昏!妹妹,我还是好好读书要紧!”
读书要紧,地质大院所有知道我要出国的叔叔阿姨们都这么说!
我觉得读书要紧,可学做饭也挺要紧,这话是他说的,“只只,我最担心你的就是这件事,你赶紧跟姥姥学做饭,成绩不好还能补考,吃不上饭我们谁也帮不上你!”
很快我就忍不住向他炫耀我的学习成果:在他的宿舍里给他煮了锅方便面。
“只只,以后到哪里你都不许吃方便面!”他沉着脸把一锅方便面都倒进了垃圾桶,然后手把手地教我煮鸡蛋面,“我有个师兄出国念书的时候,为了省钱,天天吃方便面,回来感觉身体不舒服,一查,癌症晚期!只只,加工过的食品永远不安全!”
我觉得没放油盐的鸡蛋面是除了牛肉面以外最好吃的!
杨阿姨给我买了几件衣服,“织云啊!注意身体!早点回来!毛毛有你管着我还放心点!”
我摸着杨阿姨给我买的衣服,“杨阿姨对我真好!”
他难得地露出笑脸,“我妈恨不得咱俩今天结婚,明天让她抱上孙子,所以,你还是赶紧念完书,早点回来,管—我--!”
我把衣服放回提袋,“杜若谦,你说让我怎么管你啊?”
“首先吧!你得做三顿饭,三菜一汤,一个星期不能重样,然后你得洗衣服,必须用手洗,最少用清水漂洗三遍,衬衫必须烫过,床单每天都得换!每天拖两遍地,早晚各一次。等我回家之后,你穿上这个,” 他在提袋里放了几件新买的、“好看”的内衣,“让我看!除此之外,你得出去挣钱养活我!让我能专心做手术,等有了孩子…”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笑着倒在床上,
我把手里的白毛巾扔在他身上,好好地“管”了他一下午!
他抽出更多的时间陪我,老爸老妈对我晚回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在期待和不舍间煎熬。
韩辉最会安慰人,“沈织云,一定要好好学习!早日回来报效祖国!你可千万别学韩灿,被资本家的金钱迷住了眼睛!哦!回来欢迎来我们基地工作啊!”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了,他和沈凌云送我去飞机场。
一到机场,丢三落四的沈凌云就急着去给车加油,把我俩扔在了航站楼入口。
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路验过机票,托运行李,最后是安检门。
他递给我一个信封,“收好了,这可是我娶老婆的本钱!”
信封里装了一叠绿莹莹的纸币。
我紧紧地抱住他,“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只只,你要是敢不回来,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抓住你,让你连本带利地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