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完账,汪竞舟说他租了一辆Limo,就停在门口,司机可以把我们一起送回家。我拒绝了。可是Kiss却很想坐一坐那辆加长轿车,迟迟不肯松开汪竞舟的手。最后我同意她跟着汪竞舟坐Limo回家,看着她开心地钻进车,我把滑雪衣的帽子往脑袋上一扣,转身往停车场走去。Kiss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她和我们一样拥有选择的权利。
大学毕业前夕,临近元旦,我很郁闷。同学们相继都找到了工作。可是我投出去的简历却像是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音,即便是intern,都没有一个公司给我面试的机会。我曾一度怀疑是不是在简历描述上犯了什么方向性的错误,以至于HR机选时把我给过滤掉了。过过问我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去参加新年倒数,或许聚会的喜气可以给我带来好运。过过说本次活动分两场,先在一个同学家里开蒙面舞会,零点时大家一起去寺庙祈福撞晨钟。据说她们常去的那家寺庙很灵,过过是去还愿的,因为她找到了自己的心仪的东家。我接受了她的提议,因为真的好想去烧烧香,祈个福。
那个组织开舞会的女同学叫橘子,个子高高的,性格好爽,和我们同是工程系的学生。橘子家在Richmond Hill 一片参天松树掩映的成熟小区里。三层小楼由纯石材建成,三个车库次第排开,虽然没有带pool,却内藏着不费的身价。每个人下车时都惊叹着戴上自己的面具,我因为心情不佳,没化多少心思去准备。随手把沙发上的一条大绒布毯子往身上一裹,长发一散,再用MAC眼线笔涂两个黑眼圈,活脱脱一个无家可归的吉普赛人。
同学们依次进入客厅,有只吉娃娃狗不厌其烦地跑过来扒我裤腿,还想跳起来抓我毯子上的穗子,我趁人不注意,在它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它吃了痛,呀唔一声屁颠颠地跑了,转头去追那只正在大客厅里到处转悠的robot vacuum cleaner,其实打量一下橘子的豪宅,里里外外干净得一尘不染,料想这只小机器只是吉娃娃的一个toy而已。
突然我背后的两扇黑檀木屏风吱啦一声响,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高个子男人,吓我一跳的不仅仅是我身后藏着的那个极其隐蔽的暗室,还有那个塑料制成带着鬃毛的马头。马头先生把戴着卫衣帽子,整个身体和橡皮面具衔接得天衣无缝,一个闷闷的声音从马头里飘出来。
“请问你是?”马先生问道。
“先生买打火机吗?”我从兜里摸出一把事先准备好的Bic打火机。
“小姐卖香烟吗?”马先生愣了一下,一边拨弄我手里的打火机,一边装模作样地问。
“对不起,只有打火机。”我诚实地回答。
“那就这个吧!”他挑了一只红色的打火机,转身就要关上屏风。
“一个突尼!”我摊开另一只手问他要钱。
“陆正宏,你说她踢了我家菠菜一脚,我拿她一只打火机,是我该给她钱,还是她该找我钱?”马先生回头朝着密室里正在专心致志做景观模型的男人问。
“汪竞舟,你丫尽喜欢逗小妹妹,快点进来帮个手,我要把这条线给接通了。”那个叫陆正宏的人,没有带面具,长着一张非常英俊的脸,虽然此刻他正皱着双眉,抿着嘴,五官有点点扭曲,但我却被深深吸引住了,当然还有他手里的那盏正在修的路灯模型,以及他身旁一整片已具规模的小镇模型。突然一个火车头穿过一截红色的小廊桥,冒了出来,小火车头转了个弯,呼啸着开向小镇,所到之处,街灯模型逐一点亮。看着眼前的景致,我是真的醉了。
我在停车场锁上车门,拿着一堆文件搭电梯去了lobby,Kiss和汪竞舟竟然已经坐在大厅圣诞树旁的沙发椅上,汪竞舟随身带了只小箱子。
“妈妈,我和李叔叔说我和爸爸都忘记带钥匙了,在等妈妈,他就让我们进来了。”
我朝门口坐着的华裔保安挥挥手表示感谢。
“谢谢你的晚餐。”我伸出手和汪竞舟道别,本还想说声新年快乐。
“我没有订酒店,今晚得向你们借宿。”汪竞舟说完两手一摊,一副无家可归的样子。
“你可以去你表妹家借宿。”
“她大门紧锁,手机关机。”汪竞舟一脸无奈,真假难辨。
“汪竞舟,你别忘记自己是有妇之夫,不要脸皮这么厚。”
“我就在Kiss的房间搭个帐篷呆着,不打扰你休息。”汪竞舟两眼一闪,看着Kiss。
Kiss果然上了老狐狸的当:“爸爸,你带了帐篷了呀,在哪里?在哪里?给我看看,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当然可以,帐篷就在爸爸箱子里,咱们一会就在你房间里支起来。”汪竞舟拍拍箱子说。
“汪竞舟,你把我家当成游乐场吗?神经病!”我真的有点火了,无意识地骂了句脏话。
“Leanne, 在孩子面前,请注意你的言行。”
“有你这样的爸爸做榜样,她不学坏才怪。”
“爸爸,你别理妈妈,咱们赶快上楼吧!”Kiss说着就去帮汪竞舟拖箱子。也不想想钥匙可是在她老妈手里。我想起明天一早要和老板出差,还有一堆文件要赶着整理,就懒得再和他俩争执。
汪竞舟言而有信,进了女儿的房间再也没出来,脱了衣服卷起袖子给他自己搭狗窝。Kiss很激动地在一旁蹦蹦跳跳。
我给陆正宏发了条短信,跟他说我们回家了,我明天要去C市出差,问他可否晚上帮我去阿姨家接Kiss。
陆正宏回复说明天早上会有大雪,建议我早点出门,早上他会替我送Kiss去阿姨家,晚上再接她回来。
关上手机,我开始整理文件包里带回的文件,明天我要面对一群老资历工程师们的询问,这些老头都在业界摸爬滚打了二三十年,而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对公司的业务还不熟悉。这也是为什么老板决定舍命陪君子,带着我一起出席这次华山论剑。正当我臭美地感觉的自己是武林高手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Kiss疯狂刺耳的笑声,那是汪竞舟在用胡子扎他女儿的脸玩,估计两个人已经完成了帐篷。
我站在28楼的落地窗边,看着漫天飞雪在空中狂舞,由下往上卷向高楼,那些碎了的雪像一条条磁片拼凑起我脑海里遥远的记忆。
Love me like you do!
祝大家新年快乐,Goodbye 2015!
Lean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