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时间, 我加入了初中同学的微信群。之前,本以为我会记得大部分同学,结果入之群后,我发现,大部分同学我都没有印象了。看着他们的名字和照片,想不起对应的初中时的模样。但有一个女同学,并不在这个群里,她当初的形象,虽然有近40年的时间间隔,却像印在我脑中一样,至今依然是栩栩如生。
认识骇浪是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那是一个早上,上课之前,班主任老师领来一位又瘦又高的女同学向全班同学介绍,她的名字叫骇浪。这是从外校转入我们班级的新同学。当时的她,靓丽清爽,但却没有笑容,一副清高冷傲的样子。
这位新同学,我们都感觉她好像有点与众不同,首先是她的口音,不是我们本地‘苞米茬子’味儿,当时我们只知道她说话的口音与我们不同,还不知道那是标准的京腔。她和同学们的交往不是很多,好像也没有结交太多的朋友,素来是我行我素。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朗读课文的时候,声情并茂,充满了激情,与我们那种毫无感情色彩,小和尚念经一样的读课文,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从她的朗读,可以看出她对文学的喜爱。
直到上次在杭州相见才得知,骇浪大部分的中小学是在北京读的,这是为什么她的口音与我们不同。刚从北京回到县城的时候,本来她应该到离家更近的一个中学上学。可惜进入那个学校之后,一帮男生天天跟在后面,学她的北京话,骂她是‘洋鬼子’。无奈,她又去了我们学校,和我同班了。
可以想见,这样一个‘异类’,在那个边远闭塞的小县城的学校里,所受到的调皮捣蛋的孤立、嘲讽和欺辱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和意志去面对!这大概也是她一直都是那样孤傲、独行侠一般的不可接近的一个原因吧。
实际上,骇浪小时候对县城还是有印象的。她的小学一年级和二年级都是在这里读的。爸爸是从事地质工作的,她们全家要经常随着爸爸工作的变动而搬家。
搬到县城的第一天早晨,家里要她去买油条。她拎一个袋子就跑出去了。街道静悄悄的,唯一的一个饭店门口排了很长的队。她矮矮的个子,夹在人群中等候。在排队的时候,她发现马路对面的百货商店的二楼窗户上,有一匹布垂挂在那里,直接连到了地面,人们指指点点的。原来那天百货商店盗了,小偷从挂在窗子上的布匹爬下来跑掉了。
好不容易轮到她买油条的时候,窗口里边的阿姨说,买油条必须买豆浆,否则不卖油条。她一下子蒙住了,这怎么办?一家人都等着吃早餐,她没带装豆浆的暖瓶,这么长的排对时间,难道就白白浪费了吗?她灵机一动说:“那我买一碗豆浆吧。”于是,她就站在饭店的一张桌子旁,把豆浆喝掉了,肚子撑的鼓鼓的,拎一大包油条回家了。从这件小事可以看出她的聪明伶俐。
也许与北京见过大世面有关,或许她读了太多的白雪公主与白马王子的故事,骇浪比起同龄的同学们,显得‘成熟’较早。很早就对‘王子们’产生了兴趣。只是她的‘王子’都是些能打仗的调皮捣蛋之流,也正常,这些淘小子们在小姑娘的眼里,也许更有‘英雄’气质,或者说更接近‘王子’吧。可惜这些淘小子们还没有‘成熟’,看到她的情书或表白,只感到好笑和好玩儿。
恢复高考之后,骇浪考入了县里的重点中学,严重的文理偏科使她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被当地的一所师范专科学校的数学系录取。本来对数理化就不感兴趣,可想而知她的失望有多大。她也曾试图调入到中文系,但没有成功,最终她放弃了,决定复读。但第二年只考入了哈尔滨的一所中专学校的财会专业,也许是命中注定她考不进好大学,她决定认命。在这所中专完成了她的职业教育。
实际上,初中毕业后近40年的时间里,我好像就没有再见过骇浪,只是听说她与我的小学同学结婚了。几年前,也就是2009年左右,在搜狐的同学录上看到她发的文章,非常高调的记录了她参加全国优秀企业家的联谊活动,以及到全国各地的参观考察,并受中央领导人的接见。后来听说她和丈夫开创的企业很有成效,与马云是邻居,在中国很多地方都有投资,在欧洲多个国家开了分公司,并在当地都有高档别墅房地产,已经跨入富豪之列。
今年春天,我回国探亲的时候,专程去南方拜访了这对同学夫妻。他们没有安排我住在他们的豪华别墅里,而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房间。毕竟有近40年的时间未曾见面,他们担心我在他们家里受拘束不随便,可以理解。实际上,在孩童时代我们也没有什么交往,与骇浪总共说也没讲过几句话。但男同学在小学二年级时用力的胳肢我,几乎让我笑得掉下眼泪的情形却是让我记忆犹新。不过都考入重点中学后,虽然在同一个班,我和他好像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真是奇了怪了。
我到达杭州时,同学夫妻派了公司的两位行政管理人员去机场接机。男同学则在酒店的门前迎接,与我握手后把我引到酒店前厅,与等在那里的公司老总、我的女同学相见。时隔近40年,男同学虽然胖了些,但还是小时候的模样,让我一眼就能认出,但女同学变化较大,割了双眼皮,丰满了许多,更有魅力了,比原来那个高高瘦瘦、清高孤傲、靓丽却青涩的文艺青年更具有了成熟女人的魅力,更多了女人堆儿里少见的大气与豪爽,走在大街上,我是不会认出她的。他们夫妻恐怕更不可能认出我来,我已不再是那个白白胖胖小个子,满脸浓密的络腮胡须下面再也找不出当初稚嫩的模样。
第二天,男同学开车接我去他家里,骇浪带我参观了他们的豪宅,说实话,在我生活过的三个国家里(澳洲,英国和新西兰)他们的豪宅都应当是相当的高档。之后又到他们的公司参观。当时是生产淡季,好像还是个周末,厂区没人,只有骇浪年轻的女秘书在办公室,随时听候她的调遣。但可以看到他们的公司具有相当的规模。办公大楼及他们各自的办公室豪华有品位,车间宽敞整洁有序。还有几只大块头的藏獒关在厂区的一角,有专门的工人照料。
第三天,他们又把在宁波工作的另一位同学淮傲找来,这就是周围的城市里能找到的所有同学了。淮傲不单是同学,更是我在佳木斯时相当要好的朋友,也有近20年不见了,可以想见我们有多高兴。
得知我还没有去过西湖,骇浪又安排了游览西湖的项目。那天她租了一条船,四个同学在船上一边喝茶一边陶醉在周围的美景里。在船上能到达的地方,能看到的风景当然要比只在岸上观光多出许多。虽然没有澳洲的蓝天,烟波浩渺的西湖却有一种空蒙之感。岛上树梢的新绿,中国特色浓郁的拱桥,岛上和岸边的古建筑以及倒映在水中的翠竹长林都为这春天的西湖增添了无限的美感,让人不由的想起那句苏轼那著名的诗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当船工说时间快到了,不能走得太远时,骇浪马上霸气的说:多加些钱不就可以了吗?船工当然高兴。
从杭州回到澳洲以后,我们还经常在微信上联系,共同回忆初中的时光。看到有同学在群里表现低俗,骇浪毫不犹豫的退出同学群。虽然办企业已经很有成就,但儿时的一个梦想还一直缠绕在她的心头,开一家自己的小饺子馆,并且建议我去欧洲开这个饺子馆。说实话,我现在是一个随遇而安之人,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50多岁的年龄,已经没有再去重新开始拼搏的勇气。
圣诞前,另一位中学同学看到我在微信上发表的文章,感觉我有点写作的小才华,建议我去写写海外同学们包括骇浪的经历,对其他同学也是个激励。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写作的天赋,但对骇浪夫妻创业的经历确实好奇,他们没有任何根基,没有任何关系,凭着男同学机械本科和MBA的学识和技能、以及骇浪的财会知识和胆识,双双辞去国企中石油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金饭碗,夫妻共同到南方闯荡,从打工仔做起,完全是白手起家,能达到今天的成绩确实不易。对他们的成功充满了敬佩,为有这样的同学感到骄傲和自豪。可是骇浪已经有一位记者朋友答应与她一同写他们的回忆录,我也就更没有勇气与专业的记者去争功了。不过骇浪倒满热心,在微信上接受了我的一次采访,说出了她的一些珍贵往事。
但微信采访总有不畅快之感。正想利用圣诞的假期,邀请他们夫妻来澳洲我家一聚,当面采访要容易得多。顺路也可以带他们到附近游览一下澳洲的景色,表达一下在杭州时他们对我盛情款待的感谢。不曾想,不知道什么原因,骇浪忽然把我拉黑了,对他们的邀请发不出去。后来她干脆把我从朋友圈删除了。我先是随便的问了一句:怎么了,老同学?不见她的回答。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冒犯了她。便又重新发了朋友添加邀请,并加了句:“即使判了死刑,也应该有个罪名啊?”
这次她回答了,并重新加我至朋友圈,还告知我没有冒犯她,只是感觉我们之间的差异太大。虽然我不相信她指的是我们之间的贫富差距,但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方面我们之间有什么太大的差距。既然如此,朋友做不成,那就还是普通同学吧。我果断的将她从朋友圈里再次删除。后来她在‘海外朋友圈’里解释,我们之间的差异主要是表现在相互之间的了解。弄得我更是一头雾水。
其实同学也罢,朋友也罢,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需要缘分的,好人之间不见得就有缘分。也许正是她与众不同的思维方式,果断干脆利落的行为方式以及不断追求上进的理想和抱负造就了她今天的成功。祝愿我的富翁女同学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