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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 恋
----《一封致中国最高领导人的公开信》背后的故事
2015年9月24日,在纽约出版的最大的海外华文报纸《世界日报》C 5版上,全文刊登了一封致中国最高领导人的公开信,次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夫人彭丽媛访美期间来到纽约。公开信见报以前,已经寄往中国驻美国华盛顿大使馆,以及多个总领事馆。不管习主席是否亲眼见到这封写给他的信,在这样新闻媒体上登出,有时间,地点,和千千万万目睹公开信的人作证,在公开信上签名的人视该信已经送到了 。
公开信是纽约的郭志先生代表有相同心愿的人们起草的,我住在达拉斯 德克萨斯,也在公开信上签了名。签名者有近700人,来自北美,欧洲,澳洲,日本,香港以及 国内。代表了4-5万中国退休权益诉求者,他们有几十年的中国工龄,却得不到应有的中国退休金。
在公开信上签名的人们,翘首以待,望眼欲穿,期盼着回音。
然而,残酷的现实是,习主席没有看到这封公开信,公开信的内容被很成功地隔绝在中南海红墙之外了。尽管如此,那些在公开信上的签名者,痴心不改,仍然在苦恋着….。
今天我就要讲讲他们的故事。
故事开始之前
然而,要是能理解读懂他们的故事,我又不得不把时光拉回到36年以前,那时我30岁,一个新中国的同龄人,经历了共和国成立以来的风风雨雨,特别是文革年代和知青岁月。而我们的公开信的接收者恰恰也有了这段经历。感同身受,所以我们寄希望于习主席才给他写信。
1979年的中国是改革开放后的一年,那时中国发生的事被当时的人们称为春天里的故事。
在这些春天里的故事里,记载了一位清华的毕业生于1979年来到中央军委,给时任国防部部长耿飙当了秘书,他26岁。还有一位年芳18岁的女歌手,在新星新秀音乐演唱会以“在希望的田野上”一举成名,这首歌很快红遍了大江南北。那会儿,我在北京的环保监测中心工作,有幸在演唱会现场欣赏她的歌唱。
从那以后过去了36年。
在这期间,中国经历着巨变。以钢产量为例:1979年只有3448万吨,到了2015年达到了8.7亿吨,产能为11亿吨;相当于1979年产量的25倍。 1979年全国工农业总产值是6,175亿元 (相当于 1000亿美元),2015年GDP 676708 亿元 (相当于 110033亿美元) ,相当于1979年的110倍。中国的面貌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这是经过了不止一代人的努力的结果,其中有我们的努力和汗水。在公开信上签名的人都是当年的骨干力量,在各自的单位无不是栋梁之才。眼见着中国的巨变,谁不感慨万分,那个不从心底发出欢畅。
在这期间,我们也经历着巨变。我们出国了,在海外学习,生活,工作,定居下来,加入了外籍。孩子在海外出生,一天天长大成人,像小鸟一样长大了,飞了。而我们也变老了。以我为例,1995年我以J-1身份自费公派来到美国做访问学者,当时已经45岁不是什么年轻人。而国内的工龄则长达27年。因工作原因留在美国,办了绿卡,成了公民。
36年之后,当年给国防部部长当秘书的年轻人变成了中国的最高领导人,那个歌唱家作为第一夫人,陪同他来到美国做国事访问。而我却在和一群相同命运的人给他写信,还不得不是公开信。为什么这样做?通过正常的上访传递途径是不可能的。已经七,八年了,我们这群人通过各种渠道和人事关系,给国内十几个有关单位,递交了几百封诉求书了。但是,至今没有回音。似乎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别无选择,我们只能给他写信。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这让我想起同是1979年发生一件事。一件我当时不能理解的事。
作家白桦的电影剧本《苦恋》发表在1979年9月出版的《十月》第3期上,据此摄制的电影改名为《太阳和人》。
该片说的是少年凌晨光青年时因反对国民党被特务追捕,逃到国外,成为著名的画家。解放后返回祖国,文革时受到迫害。女儿星星觉得在这个国家已经不能容身了,决定和男朋友到国外去。女儿反问父亲:“您爱这个国家,苦苦地恋着这个国家……可这个国家爱您吗? ” 凌晨光无法回答。此后,凌晨光被迫逃亡,成为一个靠生鱼、老鼠粮生活的荒原野人。剧终时,雪停天晴,凌晨光的生命之火已经燃尽,他用最后一点力量,在雪地里爬出 “一个硕大无比的问号 ”。
这部真实地反映了中国海归人员命运的电影,最终遭到了禁演。
当我们一次又一次投书国内的人力资源部,社保部门,国务院侨办,人大侨办,教育部,外交部,以及该找的所有部门,可是…….。我们能不在内心也画一个硕大无比 的问号吗?这是为什么?
“您爱这个国家,苦苦地恋着这个国家……可这个国家爱您吗?”
今天我们的孩子也在这样问。
苦恋 ! 在我30岁的时候,也就是1979年,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还在国内,大家肯定都记得。当年在一起议论此事,甚至批判《苦恋》,即使不批判也不能理解。36年之后我们理解了,因为我们也出国了,但还想着她。亲身经历告诉了我们。如今,就像破解了达芬奇密码一样,突然能看透眼前发生的一切 。
我的六个名字
这就是一代代的中国体操人
我们干的事情就是升旗唱歌
居住在北美的一位来自中国大陆的女教练,12岁进入专业队,从运动员到教练员,28岁才退役,转向行政管理工作。当年是体操全国冠军,亚洲冠军。经她们的手托举出了奥运会冠军和世界竞标赛冠军。
她的丈夫作为中国体操腾飞年代的国家队里的重要教练,参与培养出了李宁,童非,楼云那一波黄金一代选手。他们那一代的教练的口头禅是:“我们干的事情就是升旗唱歌。”就是指在重大比赛的颁奖仪式上升国旗、奏国歌,前三名升国旗,第一名奏国歌。一共为中国升了多少次国旗,奏了多少次国歌说不请了。但是,正如一首歌“血染的风采”中唱到的: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那样,我要说,在共和国的旗帜上也有他们的风采,有他们的贡献!
她们夫妇一起为中国的体育事业贡献了青春年华,培养出的学生为国拿了那么多的金牌,然而,自己却至今不能从服务过的祖国拿到分毫的退休金。
我们在电话里侃侃而谈,不知不觉就是一个小时。其实对祖国的怀念,对青春年华的记忆,谁都不能割舍,对中国的贡献我们无愧无悔。可是说到退休金,“ 骇 ” 一声长叹,又能如何呢?难道中国的退休金我们不该得吗?这对教练夫妇都很低调,不愿意抛头露面,只是在电话长谈中表述了自己心声。虽然,他们可以用这样的诗句“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是我已经飞过”来聊以自慰,但是,国家不应忘记他们,母亲你还有过这样优秀的儿女 !
这次电话之后,我久久地沉思,穿越时光,仿佛看到当年她在高低杆上翻飞腾越,在平衡木上,在跳马上的柔美造型,接下来是马艳红,程菲….以及她的学生们。还有李宁,童非,楼云们,以后就是李小双,扬威他们….。一代又一代的体操人,像动画,像浮雕展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没有见过这对教练夫妇。可是凭着我对中国体育的了解,深知他们对共和国宏大伟业的贡献。在国际大赛中的每一次升国旗唱国歌,不仅仅看得到的是金牌,还有就是能感觉到的,极大地激发了的中国人的自信心自豪感。从中国人在体育上拿金牌,到雪崩式的在经济上的,科技上的,国防上的惊人进步。谁都不能忽视这种金牌带来的促进效应。
这种金牌效应开始于,那些从十几岁时就把自己奉献给了国家的人们,教练夫妇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出国时已人到中年,都有了20多年, 30年的中国工龄,他们那一代的教练们,是共和国的长子。
纽约的伍语生教授
2008年四川汶川地震发生之后,海内外的炎黄子孙都伸出了援助的手,纷纷捐款救灾。地震灾害之后的十天,在纽约各主要中文报纸和数字媒体都在显要位置报道这样一条消息:
“5月22日,风雨中的纽约街头,一位令人肃然起敬的78岁的老人,站立在街头,风雨中拄着拐杖,手提募捐箱,他用已经极度沙哑的英语和国语向每一位经过身边的路人介绍四川灾情,请求为救灾捐款。这位不寻常的老人, 就是知名爱国学者纽约南开校友会会长伍语生教授。”
伍语生教授
伍语生教授在申述中说,我有 31 年工龄,应于 1993 年办理退休,当时我还是中国籍,我申请补办。解放前,我就积极参加重庆 421 学生运动,是活跃的啦啦队队长。积极地投入了学生运动,反饥饿、反迫害、争人权、争温饱、争自由、争民主。1949 年末重庆解放,1950 年我参加了革命工作。1954 年以调干生的身份投考大学,考入了南开大学。1958 年南开大学毕业,到沈阳农业大学(前沈阳农学院)教授《动物生物化学》。我担当了《动物生物化学》主讲,并主持科研实验课的设计和安排。文革开始后第 6天,大字报编造罪名把我打成牛鬼蛇神,长达 14 年之久。至今无人给我平反。我多次写过申述信…。
伍语生教授在美国积极参加各种爱国活动,维护祖国统一。曾多次面对面同台独份子斗争,积极参与并动员侨胞捐献支援国内的抗洪斗争和办学活动。伍教授是他们那一代南开人的典型代表,多次受到来美国访问的胡锦涛、温家宝等中央领导同志的接见。
但是,年逾八旬的伍语生教授,国内工龄31年,在美工龄只有11年。可想而知,他的在美退休金能有多少?1993年要办退休时还是中国公民,曾经工作过的沈阳农大,以自动离职为由,不予办理。
访问学者中的草原雄鹰
科罗拉多州的白图格吉扎布博士是一个专攻数量生态学的归国博士后,也是中国唯一的从事草原退化研究的科学家。
白博士如今已经70岁了,他的问题已经拖了15年。至今报国无门,回到国内去了,但又不得不返回到美国。为生活与工作,才入了美籍。到了美国退休年龄时,工龄只有9年,退休金少得可怜。14年来在亲友资助下,他坚持中国草原退化的研究,出版了专著;同时逐级反映自己被单位非法地解除劳动关系的行为。虽然,自治区领导支持他回国,在回国的当年就为他发了身份证和户口,由于没有单位,至今无住房,无退休金,无医疗保险。现在想要落叶归根,把科研成果“超球面模型”献给祖国和人民,希望结束十四年“吃美国政府救济,解中国草原难题”的荒唐状态。
下面是他的自述:
“ 改革开放初期,我和其他出国人员一样,作为开放的尖兵受国家派遣到发达国家学习、工作。当取得学位和科研成果时,因国内的政治风波,未能按期回国。国家理解我们当时的处境:信息交通不便,政治气氛无常,同时也为了保障国内局势的稳定,与“留学接受国”达成谅解和法律安排。在允许我们定居“留学接受国”的同时,也做出了“来去自由”的承诺,允许我们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候再回国服务。归国时,将按国务院的有关规定(国发【86】107文件第六条(七)),“出国前工龄可以保留,并与回国后的工作时间合并计算工龄”。
“ 但是,当我在领事馆办好回国服务的手续,回国报到时,却被无端拒绝。理由是用人单位已按“自动离职”处理了,剥夺了我的工龄和享有退休金的权利。而且,这样的遭遇在全国,在全世界不只我一个。“
今天,白博士坚持 “依法治国”,在根据中国的现行法律,不断地给国内有关部门写信申述。
他说,“ 我曾经就我与用人单位的劳动纠纷给李克强总理写信反映情况,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333331-857497.html
“ 国家信访办回复我:信已经转到有关部委处理。因此我写信给"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尹蔚民部长,敦促部长有所作为,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做出司法解释,明令废除“自动离职”“工龄归零”的错误做法,解决像我一样的出国人员都有的历史遗留问题。”
按《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即使我现在持有美国护照,仍然是中国的“劳动者”,受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和《劳动法》第三条保护:“有享受社会保险和福利的权利”。
1995年国家主席胡锦涛,签发实行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其中并没有关于“自动离职”的条款。法律规定:劳动者和用人单位之间是合同关系,契约关系。订立和变更劳动合同,应当遵循平等自愿、协商一致的原则,不得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规定。也就是说,不通过一定的法律程序,单位的人事干部无权剥夺我的工资、工龄,无权剥夺我享受退休保险的权利,把我做“自动离职”处理。他们的行为是违法的。残酷的现实是, 对出国人员按“自动离职”处理,已经存在多年,如同暗中把人打成“右派”。
《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和《劳动合同法》经国家主席颁布施行已经二十多年了。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中央统战工作会议又再次重申了:“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发挥作用”的方针。因此,我写信要求部长行使职责,贯彻《劳动法》和《劳动合同法》精神,对出国人员的“被离职”问题做出新的司法解释,废除过时的、不合法的“自动离职”规定。
写这封信我是以个人的名义,但是提出的问题是有代表性的。分布在欧州、北美、澳洲以及日本,还有国内的,要求保证中国退休权益四个协会的总负责人,在德国的安莉起草了,《要求保障正当退休待遇申诉建议书》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333331-860761.html
建议书中,把废除“自动离职”和“取消工龄”的非法规定,承认我们在中国的工龄,“保留出国前工龄,并与回国后的工作时间合并计算工龄(国发【86】107)”作为我们群体的诉求。
我个人的问题已经拖了十五年,现在已经年过70岁。特别希望部长能在法律规定的时间内,尽早给予答复。我也将保留继续追诉,上诉,以至依法举报部长不作为,向居住地法院,申请裁决,以保护我养老退休的天赋人权,“维护社会主义法制的统一和尊严”。
看完白博士的自述之后,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为听到了种种议论。“ 你们知识分子真是窝囊。有句什么话来着?百无一用是书生! 看看人家国内来的女汉子,身子往车下一滚,就把折子递上去了,你们敢吗? 真他妈的废物。”
这一幕发生在习近平访美期间。一个抗议暴力拆迁的上访户,在国门之内上访彻底失望,来到美国来上访。她不是去找奥巴马,而是去劫彭丽媛的车,还居然成功了!
劫车女钻到车轮下 告御状递折子成功
看来这是通往中南海最近的通道,但是我们做不来,也不能这样做。
思绪让我又回到了1979年 的那场演唱会上,当年那个年仅 18岁的歌手在唱 “在希望的田野上 “ 。她是那样的年轻朴实,坐在观众席里,毫不引人注目。当首都体育馆的空间飘荡着 “ 在希望的田野上 ” 的旋律之时,她从观众席中站起来歌唱 。没有刻意的装饰渲染,没有豪华的乐队衬托,仅仅一件鲜艳亮丽的毛衣,在那一刻就把全场的目光吸引过来。她以淳朴高昂青春的歌声,感动了现场的听众。不仅仅如此,她的歌声也给全国人民带来了希望。因为我们走在大路上,我们劳动在希望的田野上 … , 我们世世代代在这田野上生活,为她富裕 为她兴旺,为她打扮 为她梳妆,为她幸福 为她争光 。
当我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是 2015年时,今天的第一夫人雍容华贵,坐在了防弹钢板玻璃窗的后面。我记得在一次电视节目中,当年的她,提到自己是山东郓城县人。历史上出了梁山泊好汉一百单八将,就在她的家乡。她满有豪情地说,要是再出梁山好汉,应该算上她了。不知那位敢朝她车轮下滚的女同胞,在她眼里,算不算得上第 109名好汉?想到于此,我们这些已经六,七十岁,将要八十岁,甚至80 + 的人,自叹不如啊!
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到被逼得上梁山的份上? 难道非要把人逼上梁山,去滚车轮了才能接受公民的申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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