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记(二)
回到阔别一年半的武汉单位大院,所见所闻,不管人和物,都有不少变化。
以人为本,先说说关于人方面的变化吧。令人高兴的是近两年来,又有一些我原本比较熟悉的年青人受到了重用,有些担任了重要处室的领导,有些担任了重要产品的总师。这些同志,不论在业务水平上,还是在人品上,都是值得肯定的,如今担当这些职务,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愿我们这个单位,在现在在职同志的努力下,业绩蒸蒸日上,我们这些退休的老人,也可以分沾一些光。
至于令人伤感的则是在这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又有好几位老同事先后故去。最令我意外的是住在我同一栋楼, 在楼另一端头与我住房相对称位置的老陆,此人退休前原是情报室的书记,不过他虽然身为“党”官,却并不是满嘴“党”话,相对来说,比较平易近人,就像和我这样一个没有一官半职的非党群众,也能促膝谈心,所以给我留下较好的印象。他和我同龄,都是1933年出生。在同龄人中,他的健康情况一直是比较好的。 14年初我回美时,请他作为我的社区八十岁以上高龄补助的代领人,原因也是因为觉得他比其他老人健康。想不到他在我去美不久就病故了。当我在美国听到这个消息时,还以为是误传,就是这次回到武汉,证实了此事,心里总还是觉得好像不大应该如此。这次在武汉那些日子,每当晚上八点从厅里的窗口看到退休办乒乓室的灯光熄灭,打乒乓的人热热闹闹地一路吹着牛回家,想起本来他总是其中之一,如今再也不会有他的了,一种怅然若失之感不禁油然而生。
在这两年故去的人里,还有一位也是与我同龄,但平日里没有什么交往,最多也只是相互知道有对方这样一个人吧了。1993年所里关于因为工作需要,有三位同志延聘的红头文件中,他和我便是其中的两人,这也算是我和他唯一一次的关联吧。
原来经营处的老崔,也是我们同龄人,他统计了全所1933年出生的人,共三十三人,目前故去的已有十七人,还“残存”十六位,也都是风中残烛了。
在此期间故去另外两位的年龄都比我小,虽然和我也比较熟悉,但是在我上次离开武汉回美国之前,身体都已经不太好了,其中一位是前列腺癌,我临行前还专门去他家告别,因为思想上有了准备,所以他们的故去,对我的刺激不如老陆故去那样突然。
最近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认为健康和长寿是两个不同的慨念,两者并无正相关的关系。健康的人不一定长寿,同样,长寿的人平常不一定健康。此讲法也许有一定道理。我的同龄人中有一位老江同志,就住在我楼上,在他身上所显示的健康情况,同龄人中无人可及,举例为证,他上下楼梯,从来不是一格一格跨的,而是两格一跨,早上锻炼时,从大礼堂(前几年已经拆掉)前的平台上,近十格台阶一跃而下,完全是年青人的样子,然而,在不到七十就与世长辞了。而一些本来总是病殃殃的同龄人,却是至今还仍然沐浴着“社会主义”的春风,享着“社会主义”的福。
人的生死,好像真的是由上天来安排的。其实,想穿了,或迟或早,一个人总是要死的,不过是早几天还是迟几天的事吧了。既然如此,那就根本不必把生死问题看得太严重。尤其对于年纪已经一大把的老人,此时,大都再上面的老一辈已经安然送走,下面的小一辈已经能够自立,上下都有了交代,世上让你牵挂的,只有老伴一个人了,要是老伴也能够在你照顾下先你而去,那么就坦然一身,无牵无挂,随时离去都无所谓了。此时,只求能够“说走就走”,自己没有痛苦,也不拖累子女,这是最理想的了。我原来所在的产品室的老主任老郑就是这样走的。更加巧的是在他去世前的星期五晚上,我和他一起散步,讲起一位老同志报销医药费时的扯皮情况,我说:“现在我们能够对党做贡献的办法就是快些去死,不要再拖累党”。他听了哈哈一笑。星期一一早,有人打电话来告知说老郑走了,我完全不信,难道他真的听了我的话为党做贡献了?到中午,从多方面证实了此消息。原来,星期六是他八十岁生日,比较高兴,晚餐喝了一些酒,星期日迟迟不起,进去看他,已然过世。样子就像睡着一样,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这就是所谓的“无疾而终”吧,这是“大善人”积一辈子德才能够得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