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怡赶紧跑到厨房,真真已迎了上来,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妈咪!”
婉怡摸了摸女儿粉嫩的脸,“对不起,宝贝儿,妈妈说好给你做饭的!”
“妈咪,我做也一样啊!”真真讨妈妈喜欢,笑得很夸张,连眼都眯了。
“甜心宝贝儿,妈妈太不合格了!”婉怡接着羞愧。
“是我让妈咪操心了!对不起,妈咪!其实我昨天晚上已经后悔了!”
“是不是还是你自己床上舒服?”
“是想妈咪了!”真真撅着嘴说,好可爱的一付样子。
婉怡哪里还有一丝生气,看她可爱的样子,爱都爱不过来,便给女儿找了台阶下,“好了!咱们各打五十大板吧!”婉怡笑得很开心,抱住女儿不放,看女儿美丽的脸庞,精美的五官。女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当妈的看得痴呆了。
真真把妈咪领到餐桌旁,摁住妈咪坐在椅子上,婉怡看着面前,禁不住惊呼,“你怎么,做了这么多菜?”
女儿做了一桌子的菜,平时她跟爸爸学一些,跟着妈妈学一些,最多也就炒个鸡蛋,今天女儿却这么有勇气,独自做了这么多菜。
真真打开扣在上面的的盘子,当妈的便眼花缭乱了:西红柿炒鸡蛋,凉拌黄瓜,烤鸡翅。
真真还忙着解释,“妈咪,我不会象爸爸那样做那么多菜。”
婉怡听到爸爸二字,突然醒悟过来,哦,忘了给仲群打电话告诉他女儿找到了,他肯定很着急的,于是她说,“真真,对不起,给妈妈一分钟,妈妈要给爸爸打个电话。”
她想背着女儿打这个电话,于是跑到楼上,拨了仲群的电话号码,却是关机,于是叹了一声气,他怎么这个时候关机呢?柳慧把真真丢失的事情告诉了他没有呢?
算了,没有告诉也好,反正真真找到了,也不用他额外操心了,他在那边也不容易,工作压力大,郭杰又出了事。
可是,仲群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呢?会不会输血的时候出了什么紧急情况,她又担心了起来,一颗心儿,跳得慌乱。
她没想到她恨着他还这么担忧着他,不知道他已经长进了她的肉里,哪能那么轻易割去?
走下楼来,真真已经给妈妈盛了饭菜,放到了妈妈的面前,“妈咪,是不是想爸爸了?”女儿甜甜地笑着,调皮地调侃妈妈。
婉怡看着,心里酸痛,她这个妈妈,做的太不合格了,内心便充满了悔恨。可是,过去的,不论对错,都已无法挽回,只能向前看了,下半辈子,要做个不急不躁的好妈妈。
给女儿正式道歉是应该的,可是毕竟作为长辈总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说自己心情不好,说没有一个女人是天生会做妈妈的,又像是给自己找理由,感觉不真诚,该怎么办?
婉怡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沉思,真真忍不住问,“妈咪,不好吃么?”
“太好吃了!比妈咪做的好吃呢!”婉怡连连赞道。女儿这样真诚地看着自己,倒让她下了决心,“真真,妈妈应该给你好好道个歉,妈妈对不起你,不应该那样冲动,不应该跑到学校里找你,更不应该像疯子一样把你从教室里拖回来!真真,你能原谅妈妈么?”
真真似乎被妈妈如此深切地剖析自己吓住了,过了片刻才说,“妈咪,是我不好,不应该用不回家来吓唬你,惩罚你!”
婉怡刹那间不再为道歉脸红了,她伸出手,握住了女儿纤细柔软的小手,“真真,你在美国长大,妈妈有些想法和你不一样,以后妈妈发脾气,或无来由批评你,你一定要给妈妈指出来,好不好?”
“嗯。”真真点了点头,紧紧回握着妈妈的手。
母女俩静静地吃饭,静静地看着对方。
婉怡心里想,做美国孩子的爹妈太不容易了。爹妈受的中国式教育,孩子受的美国式教育,自己被夹在中美文化中间,有时真的不知所措。
吃完饭,收拾完碗筷,母女俩坐在沙发上喝苦荞茶。
婉怡轻轻地说,“真真,妈妈想做你的好朋友,可以吗?”
“妈咪,当然可以了!”真真靠在妈咪身上。
“那能告诉妈妈你喜欢那个男孩子什么吗?”婉怡轻声地问。
真真看见妈妈如此温柔,和以往的强硬形成了对比,有点儿诧异,但已经答应做妈妈的好朋友了,那一定要坦诚相对,她低着头说,“妈妈,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见他就脸红,心跳得好厉害。”
婉怡微微一笑道,“你的这种感觉妈妈也有过,妈妈只是觉得你还太小,我不想让你分心。真真,你比好多孩子聪明漂亮,妈咪知道很多男孩子会喜欢你,所以妈就更担心你。”
“可是我想他的时候怎么办?”真真其实从小都很倔犟,一旦拿定了主意很难改变,她的性格也不会改变。
“怎么办呢?”婉怡想了想,“你们可以group date(群约会),或者,叫他一起来家里玩,做作业,你看怎么样?”
“嗯,这样也可以的。”真真点了点头。
婉怡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担心,“不要笑话妈妈,妈妈老是怕你怀孕。”
“妈咪,我的好朋友凯特是基督徒,她跟我说,要把purity(纯洁)留给和自己结婚的人。”
婉怡听到这里愣住了,不知道基督教是有这样的理念的,心里很感谢凯特对真真说出这样的话,至少不用担心真真在照顾不了自己的小小年纪怀孕。
此时,婉怡抱紧了女儿。当母亲的心里,有些清澈透亮了。
真真从妈妈怀里抬起了头,“妈妈,新年给你做美容的coupon还没有用上呢?今天给妈咪做个美容怎么样?”
“这,”婉怡在这么懂事的女儿面前,已经羞愧之极了,女儿把妈妈宠得像个公主一般。
真真拉起妈妈,到了卧室,让妈妈躺在床上,专挑了全家最柔软的一条大浴巾,从脖子围起,盖住了婉怡大半个身子,随后放上舒缓的音乐,把屋子里的灯调暗了,给妈妈洗脸,抹上面膜,然后在抹上面霜。女儿没有去过美容院,却象天才一般,把一切操作得有条不紊。
女儿的小手是世界上最轻柔,最温暖的小手,女儿放的音乐是世界上最曼妙最甜蜜的音乐。幸福的泪水在婉怡心里流淌着。离开了仲群,就这样和女儿过下去吧。
做完了美容,女儿提到了她们学校管弦乐队昨天去养老院(nursing home)给老年人拉小提琴的事儿,她还和一对老夫妻聊了天,说看到他们夫妻那么恩爱很羡慕。然后真真问,“妈妈,你很爱爸爸吗?你会和爸爸一起变老的吧?”
“你说呢?”邱婉怡想从真真的眼中看看自己的形象。
“当然爱了!我从你看爸爸的眼神看出来你很用心爱爸爸,妈妈又这么漂亮!爸爸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妈妈?”真真感叹地说。
就这你爸还背叛了我!邱婉怡差点儿把这句话说出来,这句话在嘴里委屈地绕了一圈儿,出来后变成了一句温柔的台词,“那爸爸爱妈妈吗?”
“当然爱了!爸爸很疼妈妈!妈妈又这么好!”真真的表情很自豪。
“你从哪儿能看出来?”邱婉怡本想问这句话,但是突然意识到这句话问出去只能让她痛苦不已。爱与不爱已然成为过去,爱与不爱都象那碎了的玻璃,即使补起来也还有个鲜艳的伤疤,红得刺眼。
晚上,真真和妈妈手挽着手上了楼,互道了晚安,婉怡说,“真真,谢谢你为妈妈做的一切!你今天把妈妈宠坏了!”
真真说,“不用谢,anytime (什么时候都可以)。晚安,妈妈,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的宝贝儿!”婉怡像以往一样甜蜜地笑了笑说。
婉怡把门关上了,准备歇息,突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妈妈,我可以和你一块儿睡吗?”是真真的声音。
“当然可以,宝贝儿,你进来吧。”
真真已经换好了睡衣,娘俩一起钻进被窝里,真真蜷缩在妈妈胸前,昨天晚上她一人藏在教室里,度过了一个可怕的晚上,先是害怕周围,后又想念妈妈和爸爸,他们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她后悔自己和妈妈赌气。
邱婉怡用手拍着女儿的背,心想女儿有好多年没有和她一起睡了,大概是六岁以后吧,以前他们觉得女儿粘她,想让她自己睡,怕她不独立;现在觉得那简直有些残忍,独立其实是让孩子远离父母,她依靠你越多,你越被需要;她不再依靠你了,你就该真真切切地觉得失去她了。父母和儿女的肌肤之亲也是弥足可贵的。
而且,被依靠,被需要也是一种满满的幸福。
“真真,妈妈以后就做你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可以吗?”婉怡似乎不放心,再次强调要做女儿的好朋友。
“当然了,我最爱妈妈了!”
“以后有什么事告诉妈妈,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可不能再跑掉了!好吗?”婉怡抱紧了女儿,好像怕再丢了她一样。
“好的,妈妈!就是。。。”
“就是什么?”
“妈妈,我说了你别生气。”
“什么,你说吧,妈妈说过要做你的好朋友的。”
“请妈妈不要给我演讲。因为我每次一说什么,你就给我讲一顿道理,就像在教训我一样,感觉我们不能平等交流。”
“好的,你说得对,妈妈答应你,以后咱们谁对听谁的,好不好?”
“好!”真真显然很高兴。
“我的真真长大了,对不对?”婉怡把真更真搂紧了。
“是的,妈妈,我长大了!”
“不,真真,其实是妈妈长大了!妈妈要为你改变!”婉怡说到这里,眼里含满了泪花,女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妈妈才能长大。
真真顿时热泪盈眶,搂住了妈妈,“妈咪,你不要为我而改变,我爱你现在的样子!”
婉怡微笑着告诉女儿,“我要每天都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真真被妈妈的话深切地打动了,“妈咪,我也要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更好的人!”婉怡重复道。
母女俩依偎着,真真先睡着了,这孩子觉多,就跟没心没肺似地,躺下就着;婉怡也很快进入了甜蜜的梦乡。这么多天,是该睡个好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邱婉怡意识到这是母女俩一个新的起点,新的开始。
婉怡自言自语道,“我相信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是没有问题的。”
这一天,婉怡决定不上班,她觉得她还需要一天来恢复,真真的丢失,让她还心有余悸,而且,今天还要和南希校长见面,真真安全回来了,可是真真离家出走的事,校长和父母还是要见面讨论一下,防止再发生更可怕的事。
两人握手互相寒暄后婉怡坐在南希的办公室的椅子上,这是第一次和南希校长面对面谈话,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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