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劫》第二章行动 39 突袭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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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骂骂咧咧的,一边悉悉簌簌地站起声来,然后“哗啦”一下冲了抽水马桶。

“老宋,你看小寒的这把钥匙跟黄森岩的那把的式样,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只差齿吻不同罢了。”黄沙还沉浸在兴奋之中。

“大沙,现在两把钥匙都找到了,你想怎么办?你是保卫科的科长,你是要交给公安局呢,还是想打开金库看个究竟?”

“我们得赶紧去金库试一试看看,里面藏的到底是什么?”黄沙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可是,我们这样做不就等于是犯罪了吗?”老宋忧疑地说。

“我们又不动里面的金款,怎么就是犯罪了?”黄沙说,“我是保卫科长,有责任检查一下金库的虚实。”

“唔,说的也是……i”

我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心想杨石的推测看来是对的,这老宋果然是要把黄沙送上不归路了!卫生间手纸卷筒里藏的那把钥匙,显然是假的,它可能是老宋早就藏在身上了,此时趁机拿出手而已。这点杨石刚才跟我说过,我心里有数。郑小寒除非事先已经知道昨天晚上有人要来抢劫了,不然她怎么会把钥匙藏在卫生间这种地方呢?这显然是不合情理的。——难道凶手在逼她交出钥匙之前,还能让她有机会上卫生间去,再把钥匙藏在那里?而且凶手甚至没有对她进行逼供就将她杀害了。

我想,这种常识性的事,黄沙应该不会不考虑到吧?

看来,老宋果真是邱利民他们的同伙了,既是这样,那就不排除他是前晚凶手之一的可能性。我想,黄沙从接过老宋的钥匙的那一瞬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倒转了!我暗地里忍不住为他着急,但愿他不要去动金库。

“大沙,既然咱们要偷偷地打开金库,可不能大意了。我得先到储蓄所外面去转一下,看看有没有公安局的人在附近呆着,你先到金库那边试试钥匙。”老宋压低声音说,“今天晚上公安局的条子们肯定对这里把守得很紧,咱们可不能含糊!记住了,如果外面有埋伏,我就咳嗽三声。”

“好,你出去盯着,不过千万不要走远,不然到时候我可就有口难辩了!”黄沙说着,便迫不及待地摸到保险库那边去了。

老宋“嗯”了一声,我听到大厅里传出一阵脚步声响,然后就看见老宋打开了位于值班室边上的营业大厅的后门,匆匆地走了出来。他来到了后院,抬头长长地舒了口气,又朝黑暗的四周溜了几眼,随之就拿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

我躲在靠左边围墙的角落里,旁边是芭蕉树丛挡着,老宋看不到我,但是我却可以透过树叶,借着大厅里射出来的暗淡的光线,模糊地看到老宋脸上的轮廓。他的脸看上去有点苍白,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地在颤抖着。

“喂,姐夫,大沙已经上钩了,他拿走钥匙了,现在正准备打开金库呢!我可以离开了吧?”老宋压低声音说,接着他嗯、嗯地听着,不住地点头。原来他是在跟邱利民通话,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哦,那玩意儿我已经换过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问题的。”老宋小声说。我不明白他说的“换过了”是指什么?但无疑又是一个陷阱机关了。

不一会儿,老宋收起手机,悄悄地朝营业厅里张望了一下,叹了口气。

“大沙,兄弟对不住了!你走好了……”

老宋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匆匆地就回头去将大厅的后门虚掩着,有意没有关上。

我暗暗地为黄沙祈祷着,但愿他能够悬崖止步,不要打开保险库,一边又唯恐在这关键时候,不慎间弄出声响来。我只盼着老宋早点离开后院,滚得越远越好。

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老宋的身影。忽然,我的脑门猛地一凉:我刚才从后门进来时,因为慌张,竟忘了把门给关上了!这不等于是告诉了老宋,有人潜进后院来了?!

果然,老宋走到后门时,见到门边开着一大口子,就愣了一下。他警觉地朝四周滴溜溜地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动静,就虚掩上门,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后院。

我松了口气,赶紧拨了杨石的手机,小声地把这边刚发生的情况告诉了她。

“很好,看来一切都在按照规划中预料的进展着。不过麻子,你得小心了,此时江建人正从他埋伏的对面餐馆的二楼上下来了,估计他是已经看到储蓄所里发生的事了,或者是邱利民将刚才的事跟他说了。……他后面还跟着两个穿便衣的警察,他们正从大街对面的大楼,向储蓄所冲过来……。——老宋正匆忙地跑进了小巷……,江建人独自一人来到储蓄所边门的门口,停在那里。好了,你马上关掉手机!注意,一定要隐藏好自己,随机应变!”

我刚关掉手机,就见两条人影突然闪电般地推开了虚掩着的后门,冲进了黑魆魆的后院。他们看来就是那两个跟江建人一起冲过来的便衣警察小马、小罗了。两人的手里,都拿着手枪。

我心里一紧。本来我想弄出点声响来,提醒一下大厅里的黄沙,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两人看都没朝我藏身的地方看上一眼,忽拉一下就一前一后地闪进了大厅的后门。

原来方才老宋故意没有关上后门,就是为了便于让来人突击进去的!不知道小马和小罗有没有意识到后门没关是有意的安排?

我趴在阴暗的窗口下,往大厅里张望着。只见小马两人进了大厅后,小马立马就冲到位于值班室旁边的边门,打开了门。小罗则“咚咚咚”地火速冲到了保险库那边。

这一切,只不过是十几秒钟的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就看到头顶上的玻璃钢窗门里,骤然漫出了一片耀眼的灯光。我想,可能是先冲向边门的小马,把营业大厅里的电灯给打开了。看他们的这副架势,似乎早就在严阵以待着,只等待着黄沙在拿到老宋给他的钥匙后,贸然打开金库的!

看来,这一切都是事先预谋好的。也就是说,江建人早已经知道老宋的计划了,不然的话,他们的反应不会这么快速的,他们几乎就没给黄沙留下任何的空隙!

我赶紧往一边的芭蕉丛边上挪了一下身子,紧紧地趴在那棵樟树树干后面,屏住了呼吸。

突然,我听到黄沙在大厅里面大喝一声。

“是谁?是老宋吗?这里是银行重地,你给我站住,不然我就开枪了……”

黄沙似乎已经看清楚来人不是老宋了。他不明白此时有谁能进得了营业大厅,顿时如临大敌。他的喊声充满了威严,听起来中气十足,就像是在战场上厮杀一样。

他话声刚落,只听得“嗒嗒嗒”一阵QBZ035.8毫米自动步枪的枪声响起,接着,向他冲去的小罗,似乎十分意外地痛叫了一声,轰然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枪声就像闪电之后的惊雷,骤然一下将沉闷的夜空撕裂了!

我一听到刺耳的枪声,全身都缩紧了,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我被枪声震醒了,它让我瞬间回到了严酷的现实。

见他妈的鬼,这就干上了!我忽然就觉得有点尿急。要命的枪声,使我真实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我的情绪就像脱缰的奔马一样,惊慌失措。对我来说,这一阵枪声就是演出前密集的锣鼓声,而我则是一个初次上场跑龙套的,拿不定主意该如何举手抬脚了。同时我心里一惊:因为昨晚在农行保卫科时,我亲眼见到黄沙检查过弹盒的,那时弹盒是空的,此时怎么竟然有子弹射出来了?!

很显然,是老宋在弹盒上做了手脚!我明白刚才他说的“那玩意儿换过了”是什么意思了。我心里一阵惊悸!

“操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弹盒里怎么装了子弹了?!”

我听到了黄沙十分惊讶地说了一句,声音中似乎透着极大的惊慌和悲哀。然后,他从金库那边冲到了大厅里,对着边门方向又是一声断喝。

“站住!”

他的威猛的声势,让我重新看到了几年前在南山上,对着上百号军人发号施令的那个神气的武警中尉!

“你们这些该死的歹徒,真是穷凶极恶,竟敢公然袭击储蓄所。快把枪放下!不然你的同伙就是榜样!”黄沙高声吆喝着。

正守在边门的便衣警察小马听到他的咋呼,再看到被击毙的小罗,显得异常的紧张和恐惧。他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吓人的场面,而且他印象中的黄沙,一副蔫头蔫脑的怂样,哪像是眼前这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黄、黄科长,你不要乱来,我们是便衣警察,正在执行任务,你快把枪放下!”他声音颤抖地叫喊着。

“我不管你们是谁,我没有接到任何命令,可你们却擅自持枪闯进了储蓄所的大厅,我有权处置你们。这里是银行重地!你们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带枪闯进来,我就有权利开枪!我再说一遍:把枪放下!”

此时,黄沙的声音已经近乎歇斯底里了,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角色,似乎正置身于战场上。

我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了。我清晰地听到了小马警察粗重的喘息声。看来这些年轻警察除了平时会狐假虎威之外,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本事,连定力都不行。小马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惨烈惊心的场面。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竟然死于自动步枪的射杀,而自动步枪眼下正毫不含糊地对着他。他一下子就反应不过来了,他不知道是该扔掉手枪,还是向黄沙开枪。

他们正在僵持着,突然,边门那边“砰”地一声响,已经被打开了钢栅防护门的边门,被人一脚踹开了。黄沙好像没想到边门也会有人冲进来,不觉吃了一惊。他猛然又下意识地朝来人大喊了一声。

可当他看到撞门进来的是江建人时,他顿时呆住了。

“江局长,你们这是……,坏了,我们误会了……”

黄沙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啪”地一声清脆的枪响,江建人手中的枪响了!黄沙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接着就是自动步枪掉落在地上的咔嚓一声闷响。

“你、你这是……”黄沙声音嘶哑地说着。

大约又过了有五秒钟,我听到了一具结实沉重的身体,“轰隆”一下倒在了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

“邱利民,宋为国——,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老子恨不得撕了你们……”黄沙在倒地的刹那,竭尽全力地大骂了一句。

我藏在芭蕉丛后,模糊地听到了大厅里短暂地发生一切,登时呆住了!我屏住呼吸,手脚蜷缩着,竟然有点生硬发麻了。

——曾经跟我一起在南山上一起呆了三年的朋友黄沙,就这么死了!那个曾经活蹦乱跳,对前途和女人充满兴趣的大个子军人,就在这么一瞬间,跟我所在的世界,已经无形中倏然地错开了。这可能是他作为军人第一次对着一个活人扣动了扳机,然而代价却是自己的死亡。

原来死亡的过程就这么简单,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尊严,更没有想象的那么拖沓,婆婆妈妈的。它就是那么几秒钟的事!

我的眼前,急速地闪过了昨晚上和我一起在“草莽风味”喝酒时,黄沙粗犷而又带着悲伤的笑容,随后我的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了。接下来,大厅里有将近半分钟时间的沉寂,好像死亡正满脸痛苦而静默地,从我们的身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对于我来说,这种沉寂,就像是有人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刀,搁在我的脖子上一样难受。我想,黄沙刚才的举动,到底是属于犯罪性质呢,还是在保卫国家的财产时,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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