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的冬季,往往下午四点便暗无天日。一天在电梯里遇到意大利人吉洛。他提醒我: 嘿,当心,别在地下过道里撞上白衣女人! 吉洛爱搞笑,装神弄怪。时值万圣节将至,电台C频道也开始煽风点火,怂恿听众们分享他们 "没头没脑" 的鬼屋故事。
同事对我的好奇心报之一笑,解释道: 以前的物业经理是一个菲律宾女人。 本来做得好好的,不知为何变得神经兮兮,隔三岔五,逢人就说晚间在走廊或过道里看见白衣女人,后来便被辞退掉。
常言道: 鬼神鬼神,信则灵,不信不灵。我是信不信,都不宁: 时不时在晚间穿越地下通道,看见自己的 "杯弓蛇影"在通道刷得雪白的墙壁上移动前行,脑子里便跳出来一个在晚间走来走去,疑神疑鬼的菲律宾女人。
一次参加朋友的聚会,座间攀谈认识一位菲律宾女士,皮肤黝黑,几分姿色,齐耳短发,一副清新干练的样子。说是将要离开北美,去马来西亚一家公司就任不错的职位。问及我工作的地方,就说知道知道, 还说认识谁谁谁。顿时好生意外,尽管八九不离十,心里还是无法把眼前这位可人儿和脑子里神经兮兮的菲律宾女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此后经过地下通道时,便不再草木皆兵,自己被自己的影子吓一跳,渐渐淡忘了那位秀色可餐的菲律宾女士和传言中的白衣女人。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同事罗娜抱怨 "后勤" 电梯对她不够友好,还拿天天为她鞠躬尽瘁的坐椅说事。
公司前厅商务电梯可直通地下停车场,但层层上上下下,人人进进出出,慢如龟行。后楼的勤务电梯虽略显简陋,但动若脱兔,直通直达,由装卸口落地,经侧门下数级台阶入停车场,颇受业内人士欢迎。
纤瘦敏感的美女罗娜时不时因公下班晚点,便说这后勤电梯一到天黑就作怪,时不时跟她过不去: 不是突然在半路上急刹车兼 "颠轿",要么就吱吱呀呀发出怪声。我笑道: 我也遇到过你说的急停, 传你一法: 下蹲,吸气,虎跳,炮弹一样砸下,电梯又动了!
Really?? 真的假的?? 罗娜一脸疑惑。一想她身轻如燕,跳得再高,着地时也形同落叶归根。还有我的椅子.... 她盼顾左右,压低声音: 一天我下班晚了起身关窗,回过头来,我发现我的椅子竟然从中间移位到了右边! 她说完便倒抽一口气,自己打了一个寒颤。接着耳边传来她轻飘飘的声音: 你听没听说过白衣女人 ....
又是白衣女人! 想起上学的时候,读过威尔基.柯林斯笔下的那个在黒夜中神神秘秘出现的 "白衣女人","简爱"罗杰斯特的庄园阁楼里,也有一个夜游的白衣女人,"蝴蝶梦" 中阴魂不散的芮贝卡,又是一个白衣女人! 后来才听说,大楼的原址是一家医院,听说真的有过一个产后抑郁上吊的白衣女子。
此后的日子,罗娜看上去更加消廋,常常魂不守舍的样子。直到有一天罗娜没再来上班,因为妇科肿瘤住进医院里。圣诞节同事间互换圣诞礼物,罗娜抽到的,是我的那份。与同事们去医院探望,罗娜戴着口罩,给了我一个拥抱,脚上穿着我给她的圣诞礼物: 一双毛绒绒的蓝精灵拖鞋。
以前老人讲: 当一个人垂危或得了重症,阳气会下降,阴气会上升,便会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有人说: 当人的能动性减弱,人的动物本能便会显现,可以感知到健康人无法感知的事物。罗娜的电梯故事亦真亦幻,但四条腿的椅子自己走路,听上去很迪斯尼。
一个周末晚间,由电梯下到地下通道,一边匆匆的走,一边复查: 钱夹,手机,电子卡,钥匙,样样俱全。手机响了,把钥匙塞回裤兜接听: 盲号,盲音。关掉手机,伸手拿钥匙: 裤兜空空如也! 全身搜查兼掘地三尺,哪有钥匙的影子!
环顾四周,空空荡荡,人鬼无踪。脑电影回放: 一分钟前,钥匙还在手里! 菲律宾女人,白衣女人,罗娜 .... 不禁寒毛倒立! 手机又响了: 盲号, 盲音。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破口大骂: Kao! 还想干什么? 找个鬼老公嫁了! 该升天升天,该入地入地,少在这里捉弄人!
坐地铁,转巴士,回家,淋浴,上床,满脑子福尔摩斯。第二天,无精打采: 起床,淋浴,早点,一筐脏衣物,下到地庫: 区分黒,白,有色; 掏掏衣,抖抖裤,咣当一声,一串钥匙掉落地上! 痴呆一般站着,回过神来,弯腰捡起,把手上的西裤又看了一遍: 定是匆忙之中,把钥匙塞进了放细软的表袋,那是唯一的地方昨晚忘了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