粢饭糕
一年大学暑期外出旅行,夜宿江南小镇。
清晨被肚子饿醒。出门沿着一条小路往前走。镇里的人们都还没有起床,四周一片安静。脚下经年的青石板被夜露打湿,光滑洁白的表面带着青黑的墨纹。走过一间间民居。右方黑瓦白墙的间隙中,间或地连着着远处一条绿色的河。
隐约的雾气像白色的丝线在前方的窄巷和小路间弯绕。
我突然停下脚步,像狗一样向上方空气闻嗅。追随着味道,我看到了小巷尽头的小摊。
有人说粢饭糕就是粢饭团做成方糕油炸而成,但其实它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小吃。
在读书时,我对学习兴趣不大,但喜欢尝吃各种东西,尤其是对各种吃食的做法兴趣非常浓厚。我能够在小吃摊头前站上半天,看那些一辈子只做一样小吃的师傅熟练而优美地做着每天的生计。
粢饭糕可能是所有小吃中最规范、最有几何美感的小吃。
早点摊前站着两三个顾客。一个师傅站在木桶后面,正把刚蒸熟的米饭盛出,加入切细的葱花。两手相击,均匀撒上细盐。然后开始用一把黄铜的饭铲反复搅拌。白汽蒸腾,饭香四溢。米粒儿混匀,香咸均匀,软绵劲道。
与粢饭团的粳米和糯米成分不同,粢饭糕是由家常的粳米和籼米混合而成,所以质感略为松散、坚硬。荆钗布裙,不施粉黛,质朴无华。
光滑的白杨木台面。放上一个光滑而细巧、一米见方的木框。将拌匀的米饭倒入,用力压实,不留死角。一块沾水的纱布绷紧,蒙在表面。抹平后放在一边,像是给女子敷上面膜,湿润而整洁。
师傅走到边上另一个已经冷却的木框前,举手在边角轻轻一敲,框子应声而散。一块方方正正的巨大米糕安静地躺在桌面上。洁白而温润,如一块古希腊庙堂前的大理石。持一把长刃薄刀,师傅右手平举,左手微点丈量米糕。刀光闪处,白米被切成四方长条。
下面一幕神奇而惊艳,很多年后依旧历历在目。
长条米糕端放在台面上。师傅从上方取下一张弓来。弓小而弯深,弓身由青竹片弯成,弓弦是细利的白丝。师傅手执小弓,上下翻转,清白两色飞舞,从头趋尾,弓弦响处,一方米糕外形却看不出任何变化。放下弓,师傅手指微微碰触,长方米糕顿时倾倒更迭,突然变成一排厚薄均匀、宽高相等的粢饭糕。
边上的大锅油已沸腾。饭糕依次沿锅边滑入油锅煎炸。表面慢慢从润白变成金黄,新鲜稻米的清香褪去,沸腾的油焦香升腾蔓延开来……
长筷一夹,粢饭糕出锅。恰似女子剪裁合体、简约而分明的金色长裙。
走在长满莲荷的河边,我手里拿着带给朋友的早点,边走边吃着粢饭糕。
糕略小于手掌,金灿灿,油渣渣。八个角、十二条边被炸得硬脆、焦黄。一口咬下去,滚烫的米饭焦边在口中崩裂,在牙齿下欢愉地压碎,露出中间雪白的米饭,温软中带着细致的咸和葱白的清香。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温润青绿和手中刚出油锅的尖锐金黄。河面上安静不波。太阳初升的远处有艘小船驶过。木桨划开柔软的水,波纹缓缓展开……
我拿起第二块,刚要咬下。突然一个问题涌上心头:
这到底是叫粢饭糕还是糍饭糕?
食材
大米,籼米,葱白,油,盐
做法
1. 大米和籼米(2:1的比例),淘洗干净浸泡两小时
2. 煮熟成饭(水量要和平时做饭一样)
3. 盛出后放凉,加入盐和葱白
4. 高玻璃方盘四周、底部喷少量油,将饭放入,压紧
5. 盖上保鲜膜,放入冰箱冷藏三小时。
6. 取出切成一厘米后的米糕
7. 油锅烧至八分热,入粢饭糕炸至金黄
(照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