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的海带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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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中出现的第二个人,是上初二的时候。她长的很漂亮,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冲动的感觉。不过别误会,那时冲动绝对不是性冲动,只是很想接近她,认识她,最邪恶的想法也不过是想拉一下她的手,期待她能对我笑一下。她是高我一年级的学姐,不过她上学早,她爸爸有点小特权,为了让她能够赢在人生的起跑线上,就提早一年塞进了小学,她的年龄其实比我还小几个月。

  我十一岁那年认识了她,到前两年回国最后一次见到她,前后历时将近17年,只可惜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理过我一次,因此夏梅给她取名为‘不理女’。夏梅?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会掺和到我所拥有的所有记忆里,尽管那些记忆里并不该有她的存在,而她却总和一个旁观者一样,出现在我的每一段回忆中,评论着我所经历的每一段人生。这样或许也好,能够给我所经过的每一段人生一段不一样的评价,或许能让我看清一些该珍惜的和一些该遗忘的。

  那个时候‘不理女’也住古城大街附近,离我们家骑车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她家住的是塔楼,光凭这点,她们家就比古城小平房区的一众居民们高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注定从认识她的那刻起,我只配高昂着头,遥遥仰望她。

  从学校骑车回家先要经过我们家住的那条胡同口,然后穿过整条古城大街,到达尽头,再拐两个弯,才能到达她们家的塔楼区。不过自从我认识了‘不理女’,每天下午放学我都绕道先去她家,看着她推着自行车进入了首钢家属小院之后才离开。开始我只是偷偷的跟在她后面骑,后来胆子大了点,和她并驾齐驱。少年的心,第一次充满了幻想又满心绝望地试图和她搭话。

  ‘不理女’家是根正苗红的首钢子弟,不像大街上多数穿着印有‘首钢’字样T恤神气十足的工人们,他们其实多数和我老爸一样,是编制外人员。她的父母,可是响当当的首钢干部,当年觉得她爸爸脚上那双黝黑锃亮的小黑皮鞋走路砸地都带坑儿。哪像我爸,一年到头拖沓着一双人字拖,有时候人字拖顶端的塞子抛弃了鞋底,他就蹲地上弄两根铁丝苦苦挽救,像订书一样在泡沫鞋底钉个#字,把人字拖的顶端紧紧卡在#的下端,这样又能穿个把月。

  就单走路的范儿,不理女的爸叫砸地有坑,一步一顿慢慢吞吞。我爸,单凭拖鞋扫过带起的尘土,已经足够让人望尘莫及,所以我妈说我爸一生都是劳碌奔波命。

  当年北洋军阀在燕山这条‘龙脉’中选了这么一段细枝中的细枝末节处的末节依山傍水修建了小钢厂,背靠石景山面对永定河,渐渐就发展成了首都北京的支柱国有企业—--首钢。‘不理女’的家就在石景山山坡上的高层住宅小区里,对于生活在九十年代初,蜗居在街旁小平房中的我,‘不理女’的家绝对堪称豪宅,至于后来那些所谓的‘高层住宅’被称为塔楼,那是后话。

  为了能和‘不理女’并驾齐驱,驰骋于我青涩的初恋原野,我是需要绕路的,而且有一段是山路。傍晚放学的时候,我会推着我的破单车,假装随着自行车队主流朝首钢的方向走,同时在蓝色宽松运动校服群中定位她的芳踪。那时候我还不是四眼狗,视力扫过范围内能如同雷达一样两秒之内准确定位她。

  我最喜欢夏天,放学时正值日落,夕阳向人间洒满金光,从学校往‘不理女’家骑行方向有一段路从正东向正西,好一条康庄大道呀。我似乎隐隐听到夏梅在低声道:那不是去西天吗?死路一条!

  不过不管怎样,那个时候所有的记忆都是橙红色的,她的单车是粉红色的,夕阳光洒在金属的斜杠上,泛着一层淡淡的橙红色的光芒。当时学校规定必须穿校服,可多数孩子都习惯把校服脱下往腰间一系,勒出了细细的蛮腰。她喜欢在校服里面穿橙色的衣服,特别鲜亮的那种橙色,衬出她白皙的皮肤,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我们的正前方是高塔林立的首钢厂区,透过塔顶,夕阳烧透了天边所有可供燃烧的云层,夕阳的逆光把所有的一切都染成了橙色,连同她。这些颜色就像流动着的光,从她的头发流淌下来,拂过她的脸颊,滴落到她的肩膀,洒满全身。我就那样痴痴的看着,希望前面的路能够无穷无尽,幻想只有这样才会有那么一刻,她会转过头来,让我捕捉住光芒的一角。

  年少的我,总保持着和她半个车身的距离,这样我能够清楚的看到她的侧脸。直到多年之后,我闭上眼睛,她似乎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微微侧转过身,那美丽的脸。

 

无法弄 发表评论于
我老觉得首钢都是工人呢,至少个人占多数
anla 发表评论于
写的很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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