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下的小鬼儿(上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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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天已经擦黑了,还刮起了风。我从“四面漏风”的学校操场的破栅栏里钻了进去。快走到楼前,我看到楼门上面的二楼窗户上趴着个人,正往下看我。昏暗中我看出那人是柳云,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可能是歌谱或者发言稿吧。想起前些天侯歪脖儿当着她的面训斥我的事,我马上低下头向楼里走去。心想:现在不定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家庭出身了------

“哎呀——”一阵喊叫从楼上传来——是柳云。我不觉抬起了头,只见一张纸从我的头顶飞过,又被风吹向了操场。柳云张开双手,探出窗外喊着。我身不由己地向那张纸追去,它第三次落地时我才抓在了手里。转身再看时,窗口已经没人,过了会儿她跑下来,快到我面前时,收住步子慢慢地向我走来,我把纸递给她,低下头就往回走。

“沈猛------”她叫了我的名字,她竟然知道我叫什么。这声音是那么的温柔,没有一丝恶意。我站住了,回过头,看到了一张美丽的脸庞。朦胧中,她那双眼睛那么明亮,闪烁着友善的光芒。

“有事吗?”我轻声问她。

“嗯,没有------谢谢你。”一丝红晕飞过她的脸颊,她有些羞涩地问:“这么晚了,你到学校干吗?”

“贺师傅让我们班同学通知我去工宣队。”她的害羞使我感到她的心地一定善良,她应该不会把那天的事告诉别人。我感觉到她是可以信赖的人,便如实地回答了她。

“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郝师傅要说什么就让他说去,你别往心里去。他们不会理解咱们这些出身不好的人的。”她的话带着几分酸楚,像在安慰我,又像在宽慰她自己,那成熟的语调,真不像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孩能有的,这话使我心里感觉热乎乎的。“咱们”?难道她------

“好了,你去吧,我也该回家了。”她又回过头看看我,那投在我身上的目光让我感觉好舒服,我喜爱这种目光。

“哟,哪来的一位‘高干子弟’呀!”刚进工宣队,贺师傅的话像一块砖头,迎面拽了过来:“我记得你爸是国民党啊?这是不是国民党军服呀?”

贺师傅上下打量着我,围着我转圈走着。

“这是解放军的。”我低声说。

“你也配穿解放军的衣服?!给我脱喽!”郝歪脖儿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说,哪儿来的?我叫你脱了!你听见没有?”

我没说话,也没脱衣服。我不能说这是碴架的战利品,那太不仗义了。今儿我就不该来,这里永远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你他妈还不脱喽!”郝歪脖儿怒气冲冲地举起了右手,“砰”地一拳打在了我的左胸。我身子一歪,倒在了旁边一张单人床上——这是贺师傅的床,他就睡在办公室。他们两人按着我,强行脱去了我的衣裳,郝歪脖儿边脱还边说:“这衣服肯定不是你家的,你家里不可能有解放军的军装。别跟我这儿冒充高干子弟了,要是在台湾还差不多!”

“下星期去学工劳动,每个学生都要去,你这样的更得去了。好好地接受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听到没有!你现在可以走了。”贺师傅说着,指了指门外。

“天这么冷,我里面就穿了件衬衣,还不冻死呀。能不能先把衣服给我,明儿我再给你送回来?”我没走,我想让他们把衣服还给我。

“给你?不行!这样吧,你先穿我的棉袄。明儿再给我带回来。”贺师傅伸手拿起他的大黑棉袄,披在了我的肩上。

一股烟油渍味熏得我皱起了眉头,我没穿。

“怎么着,嫌这衣服不精神是不是?不像这将校呢穿着招女同学看是吧?你就凑合着穿吧,我这就对你不错啦!”他拿过棉袄,往我怀里一塞,把我推出了工宣队。

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冷战,我把这黑棉衣往身上一穿,翻墙到了师大果园。每当我心情不好时,这里就变成了我自我安慰的最好地方。但以前都是在白天来,这是我第一次晚上坐在桃树坷里。想起刚才郝歪脖儿打的这一拳,哼,要不是他是工宣队的,我非得还手不可。我冒充高干子弟?呸,我才不稀罕当什么高干子弟呢。我要真是高干子弟,你郝歪脖儿也不敢打呀。瞧你平时见了小旦儿他们满脸堆笑的那样儿!脖子都不歪了。

“啊涕”一个喷涕提醒了我,太冷了,不能一直在这儿坐着。我站了起来,一想,穿着贺师傅的棉袄回家算怎么回事啊?可不回家又能上哪儿去呢?我翻墙出了师大果园,沿着土墙向西走去,抬头看见了电影洗印厂宿舍楼------柳云,柳云就住在这楼里!佩猴子不是说她家就她一个人吗,我能不能去她那儿呢?对,就去她那儿,她肯定会帮助我的,她的眼睛告诉了我。

我穿过学校西操场,翻墙来到了柳云家楼下。忽然我觉得自己挺可笑,要是佩猴子是瞎编的呢?再说他也没说在几层几号啊。这不是胡来嘛!

这时,第二个楼洞里走出一个小男孩,他手里拿着土簸箕,出来倒垃圾。我走过去问他:“小朋友,你知道柳云家是几层几号吗?”

“就这个单元,三楼中间的那个门儿。”说完他扭头跑了进去。

看来佩猴子说的是真的。我犹豫着是去还是不去,万一她家有别人怎么办?咳,都知道是哪单元了,干嘛又不去呢?我鼓起勇气登上了三楼,敲了中间的那门。

“你找谁?”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我一愣,说:“请问柳云住这儿吗?”

我有些心慌,以为找错门了。

“哦,是的。”她指着左边的屋门,然后转身回到了右边那开着门的屋。到了门口她却没进去,转过身来看着我,我硬着头皮去敲左边那个门。

“来啦------”是柳云的声音,门打开了,柳云惊讶地看着我。

“贺师傅让我通知你,明儿早上六点必须到学校去,有事找你。”我嘴里说着,手却在胸前摆了摆,又指了指身后。

“请进来说吧。”柳云很机灵,把我让到屋里,关上了门。她一转过脸来就笑,又不敢笑出声,双手捂着嘴笑弯了腰。她抬头看看我刚要说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开始我被她笑糊涂了,后来明白她在笑什么了,便不说话,让她笑个够。她好容易才止住了笑,指着我说:“这不是贺师傅的棉袄吗?你怎么给穿上了?”

说完她又要笑,我就把郝歪脖儿打我、扒了我衣服的事说了一遍。

“那你怎么想起到我家来,你怎么知道我家就我一人呢?”她不笑了,奇怪地问我。

我又将佩猴子说的话和刚才问那个小男孩的事说了一遍,我问她:“你家对面儿怎么还有一家人?那女的是谁啊?”

“原来只有我一家,对面儿那屋我住,我爸妈住这两间。”说着她推开里边那扇屋门,我看到里边有一张双人床。那间比这间小。

“我爸妈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后,厂里就收回了一间分给了一对夫妇,所以现在是两家住一个单元。厨房厕所在中间儿,共用。”

我看了一眼房间,简单的家具,收拾得非常干净,让人很舒适,就像她的人一样,穿着朴素,却美丽大方。

“那你怎么敢肯定我会留你住呢?”她看着我,目光是那么地纯真。

“我,我——”我想说本来我也没想过,是你在操场和我说话时的那眼神告诉我的。又怕人家说我自作多情,支吾了半天,自己也不由地怀疑起来:是啊,我怎么就敢肯定人家会留我住呢?

“那,那我走吧------”我红着脸说。

“你现在先出去,在楼下等我,等一会儿对面关灯了,我下去找你。”她说着就去开门。

我下了楼,找了个黑暗的旮旯,躲在那儿等她。好半天她也没下来,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冒失了,人家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能留一个只说过几句话的男生在家里过夜呢?还是走吧,别自作多情了。

我刚从黑影中走出来,柳云下来了,东张西望地找我。我赶快走了过去,悄声说:“我在这儿呢。”

她看见我,笑着说:“那家人还没关灯,都十点了,以前这会儿他们早睡了。我怕你一人闷得慌,就先下来陪陪你。”

她往楼门那边看看,又说:“走,你跟我到没人的地方去。”

她快步向楼对面走去,我跟在她后面,来到了一排没完工的平房前,地上还堆着几堆沙子、石子、砖头。我们走到最里边一间还没装上门窗的屋子里,她说:“咱们在这聊会儿,这里现在不会有人来。”

这里黑洞洞的,只有在窗下借着月光才能看清对方的脸。她刚洗过的秀发披散在肩上,犹如瀑布。我心想,她长大后留这样的头发一定很好看。

“你在想什么呢?”她轻声地问我。

“我在想你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儿,一定很好看。”我如实地说出心中的想法。

“那现在不好看吗?”她俏皮地挤挤眼,歪着脑袋看着我。

“也好看,不过我想,长大了会更好看的。我喜欢大人的那种美,就像我妈妈。”我由衷地说,不知为什么,在她面前我总能说出心里话。

“你妈妈很美吗?看得出来,你长得像你妈吧!”她仔细端详着我,说。

“哪儿啊,我妈多漂亮呀。我敢说,她比电影演员还漂亮。”提起妈妈的美,我很骄傲,如果不是很晚了,我想带她到家里去,让她目睹一下。

“你呢,你妈妈漂亮吗?”我接着问她。

“我妈妈是很漂亮------”她点点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眼里仿佛掠过了一丝忧伤,看来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妈妈最漂亮。我忽然想到,她一个人肯定特别孤单,我还提到她的妈妈,这不正好触到了她的痛处?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叫沈猛啊?”我岔开了话题。

“不光我知道,全校都知道。”她冲我撇着嘴说。我一听这话里有话,以为郝歪脖儿那天的话被她传出去了,马上问她:“是不是那次郝歪脖儿说我出身的那些话被你传出去了?”

她一听“郝歪脖儿”这外号就笑了,但看到我着急的样子,立刻绷着脸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街道老太太?没错,我是那天才知道你叫沈猛的,但全校都知道那可不是我的功劳,是你自己的!”

我自己?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傻愣愣地盯着她。她伸出食指,一杵我脑门说:“你忘了?你在学校路口和总参大院那帮干部子弟打架,一个人和那么多人打,疯了似的,浑身都是血,吓死人了。打那儿起大家都知道你叫沈猛,还都挺佩服你的,尤其是女生,都说这回可杀了这帮纨绔子弟的威风。可惜那天我没看见,要不早就知道谁是大名鼎鼎的沈猛了。”

我没想到那次打架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真勇敢。”她深情地望着我说。接着她问我:“那你怎么知道我叫柳云的呢?”

“咳,这还用问。从你上台跳《白毛女》我就知道你叫柳云了。谁不知道‘123’的校花柳云啊!尤其是我们男——”我发觉说走了嘴立刻停住了。

“你们男生怎么着?说!”她举起小手,假装要打我。

“哗拉,哗拉”忽然传来了脚踩石子的声音。我俩都听到了,同时把食指放在嘴上提醒对方。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拉住她的袖口,往墙角缩去。“哗啦”声向我们走近了,我屏住呼吸,生怕这人寻声而来。柳云紧紧贴在我的胸前,紧张得有些发抖。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深夜约会,要是让人知道可了不得。这是纯粹的流氓行为,会在全校大会上被批斗示众的。我俩紧紧地缩在墙角里,心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脚步声停了,就停在这间屋门前,我都看到了映在地上的人影,我感觉到了柳云在发抖。怎么办?我想,如果这人进屋来,我就冲上去抱住他,让柳云跑。就算我被抓住了,我也不会说出她的名字,这样能保住她的名声。我想好后,镇定下来。那人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哗啦哗啦------”脚步声渐渐远去。

柳云长长地出了口气,抹抹额头的汗水,对我说:“吓死我了,心好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要这人一进来我就扑上去抱住他,让你跑。没事的。”我安慰着她。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忽然她闭上了双眼,扎进了我的怀里,两手紧紧地抱住了我。她的脸那么烫,手也那么烫,身上也那么烫。我搂着她,下巴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额头,一股体香涌进了我的心怀,香彻心扉。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地松开手,抬起来勾住了我的脖子,她仰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轻轻地说:“我们回去吧,对面那家人肯定关灯了。”

我搂住她的腰,在她额头上轻轻地亲着,想要挽留这幸福的一刻。她动情地亲着我,呼吸异常急促,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我们回家吧,太晚了。”

我们拉着手向她家走去,刚走几步我感到尿憋得厉害,刚才又紧张又激动没觉出来,这会感觉到就憋不住了。我不好意思地对她说:“你先走,我要小便。”

“到我家再撒吧。”她拉着我向前走。

“我怕到你家上厕所让那家人看见,再说我实在憋不住了。”我来回夹着两腿说。她看我憋得那样难受,说:“那你就在这撒吧,这里都是沙堆,没声儿。”

我说着“好吧”,转过身就撒,撒一半回头一看她正看着我,我一下把撒着的尿柱停住,对她说:“你别看啊!转过身去。”

“哦,哦。”她这才恍然大悟,捂着脸转了过去。

到了她家楼下,她说:“还是小心点儿好,我先上去看看,没事的话就下来假装倒脏土,我把两道门都开着,然后咱俩再溜进去。”

我觉得这样挺好,说了声“行”,等在了楼下。一会儿就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我想逗她玩儿,便钻进了楼梯拐角,刚藏好就看见她端着簸箕走了出去。我踮着脚尖,飞快地上到了三楼,看到门果然开着,便钻了进去,趴在了外屋那张单人床后边。半天也听不到她回来的声音,我刚站起来,听到关大门的声音,又赶快趴下了。

她关上门后“哎”地叹了口气,一转身看见我站在屋里,又惊又喜地攥着俩小拳头扑上来,跳着打我,嘴里还不停地念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害得我在楼下找半天,都跑到刚才咱们聊天的地方了也没找着你,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说着打着她哭了,眼泪掉了下来。我吓了一跳,心想自己这玩笑开得是不是过火了,便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你不是说看到你下楼倒垃圾就可以上来了吗?我一看你下来了,就藏在了楼梯拐角,然后溜进来藏在了床后边儿。我只是想和你开玩笑,别哭了啊,我以后不吓唬你了。”

她“噗嗤”又笑了,说:“我没怪你,这么长时间我都是一个人------我是高兴,不知怎么就掉下眼泪来了。”说着她紧紧地抱住了我。

过了会儿她松开了我,去厨房端了半盆水进来,她用暖水瓶把水兑温,说:“你洗完脸后就用这个盆洗洗脚,不用换盆,那样动静太大。”

我洗完脸,刚要脱鞋,想起自己是汗脚,又穿着回力鞋跑了一天,不定多臭呢!她看我发楞说:“行啦,你今儿就凑合点儿吧,来回换水得多大响动呀。凑合凑合,行吗?”

她以为我嫌脏想换水,我红着脸说:“我不是想换水,我穿的是回力鞋,怕味儿太大了。”

我把责任推卸到了鞋上。她蹲下就开始解我的鞋带,说:“咳,没关系,不洗脚多难受呀。我不——”

她“怕”字还没说出来,一股臭气冲天而上,熏得她倒吸了口气,眉头紧皱。我连忙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憋着气不说话,把那只也脱下来,捏着两只袜子去了卫生间。我赶快洗完脚,穿上拖鞋,把那臭烘烘的鞋放在了门后边。她回来后把袜子烤在暖气片上又去倒水,她看我还站着,说:“你还站着干嘛?去里屋睡觉去,我睡外屋。”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屋里靠着窗户有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半插进写字台下,如果拉出来就快挨着床了。

听见门响我赶忙闭上了眼睛,是柳云进来了。她拉出椅子,拧开台灯,趴在那里写着什么。我看她写得那么专注,便偷偷坐起来,使劲探着身子想看清她在写什么。她一下子把本子合上,说:“你不许偷看人家写日记。”

“噢,是日记呀,不看不看。”我赶快缩回头,躺下了。

“你是没睡着还是被我吵醒了?”她扭着头问我。

“我就没睡,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儿都不觉得困。咱俩聊会儿天儿吧。”我拍拍床,往里挪了挪。

“行。”她站在椅子上,抬起左腿,迈过椅子背,还没沾到床时,右腿跟着一弹,左脚站到了床上,右腿随着左腿过来了,却没落下,与身子形成水平,她两手向两边平伸,稳稳地立在了床上。动作是那么轻盈,我知道这叫燕式平衡。我说:“真漂亮,你学过舞蹈吧?”

她坐在我身边说:“我从六岁起就开始学舞蹈,妈妈以前是舞蹈演员,是她教我的。文革开始后她不让我学跳舞了,说学舞蹈没用,把学习弄好就行了。”

“为什么?”我追问她。她像大人似地叹口气,说:“咳,有些事讲起来让人不舒服。今天不说这些,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你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吗?”我觉得她像冬尼娅,就问她。

“看过,你那天打架就像保尔。”她低下头来,亲了我一下。

“我正想说你像冬尼娅呢。”知道她也爱看书,我兴奋起来。

“冬尼娅?”她睁大了眼睛,眼珠转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我,摇着头说:“我可不愿意做冬尼娅。”

“为什么?你不喜欢保尔吗?”我急切地问。

“我喜欢保尔,但不喜欢冬尼娅。因为冬尼娅后来成了一个世俗的阔太太,更主要的是她没和保尔好下去,你难道愿意我们也是他们那样的结局吗?”

说完她深情地看着我,目光中透着无限的爱恋。我双手把她抱住,使她完全贴在了我的胸前,我对她说:“不会的,我们不会有那样的结局。我们会永远好下去,永远都在一起。”

“真的吗?”她双手支撑在我头的两边,直直地盯住我的眼睛问:“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有什么事,你会不会嫌弃我呢?”

我觉得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为了让她放心,我坐了起来,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儿,也将是最后一个。我向毛主席保证,我要和柳云永远好下去,绝不分离!”说着我还举起了右手。

她猛然捧住我的脸,疯狂地吻了起来。她的樱唇在我的前额、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脸颊上反复地吻着。我浑身灼热,脸颊滚烫,剧烈的心跳使我喘不过气来。当她再一次地吻我耳朵时,我觉得有一股异样的感觉直冲心田,传遍全身,下体硬涨得要把秋裤戳破。我疯了一样,一把把她按倒,使她横躺在我的腿上,迅速地脱着她的衣裳。她羞涩地扭动了一下,没有反抗,顺从地任我把她剥开。只是在我脱她内裤时,她的手无力地按了一下内裤的裤腰,便双手交叉地捂住了乳峰。她闭上了眼睛,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来。

柔和的灯光罩住她年轻的身体,雪白的肌肤泛着粉色,晶莹剔透。修长的双腿,尽头处是一对纤巧的玉足,脚趾弯弯向下而扣,峰面自然隆起,脚心随峰而凹,玲珑有致。俏皮的脚踝骨似小小的山丘,踝骨与脚后跟之间的凹处似山丘下的一汪清潭,流线型地沿着富有弹性的小腿直至大腿而上。丰满的臀部很坚实,和谐地衬托着纤纤柳腰,标致的肚脐似一颗乌亮的珍珠点缀着平滑的小腹,密集而富有青春光泽的阴毛酣睡在崛起的阴部。我轻轻地挪开她葱尖般的秀手,一对水蜜桃般的双乳呈现在眼前,粉红色的乳头生气勃勃,被暗红的乳晕团团围住。颀长的脖颈犹如谢了的莲藕,美丽的容貌恰似怒放的莲花。浓浓的红晕更像湖面的晚霞,压在她的双颊上久久不退------她轻轻地呻吟着。

我从来没看过异性的裸体,而且是这么近距离地看,连每一个汗毛孔都历历在目。我不禁为上天叹服了,它给予了柳云如此完美的肢体、美丽动人的容貌、还有那丰富细腻的情感。我有什么理由不去拥抱她、欣赏她、爱护她呢?我深深地感谢上天,它给了我这个在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羽翼未丰的小乌鸦如此珍贵的礼物,我死而无憾。

我的双唇不停地在她周身温存地亲吻,两手缓缓地轻拂着她的周身。我不敢莽撞用力,唯恐伤及这稚嫩、柔润的胴体。

她像一只温柔的小绵羊,蜷缩在主人身边,享受着挚爱的温馨,任我的双唇、两手在她的身上游走。她周身颤抖、呼吸急迫,不由自主地咩叫着。她颤抖的哼吟让我激动得不能自已,翻身趴在了她的身上,两人的嘴唇紧紧地粘在了一起。那宁折不弯的东西插向了她的俩腿之间,那是本能告诉我的、爱欲最后的体现。她柔软的、烂泥般的身体突然紧张起来,她绷直了双腿,紧紧地夹在一起。右手攥住了我那坚硬的涨得有些发痛的玩意儿,嘴里胡乱地说:“不,你不要这样,我不配你,我这里是不纯洁的,我不能害你------”

我顾不得她在说什么,把她的右手掰开,用膝盖顶开她的两腿,再次向中间插去,但是我停住了——她不再使劲绷着腿了,泪水流过她的脸颊,淌落在枕头上。她呜咽着,断断续续地说:“你------如果------非,非要这样儿,那------你就做------做吧------我倒没什么------已经这,这样------了------我只怕脏------了你------将来------你会------会后悔的------那会让我------一------一辈子------觉得对不起你------”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惶恐、羞愧得无地自容,不知该怎样才好,用枕巾不断地给她擦着泪水,却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她。

惶恐的是,我这么爱她,但却使她如此伤心。

羞愧的是,她是这么纯真善良,我却对她这么粗暴,我玷污了我们纯真的友谊。

我边给她擦泪边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愿意,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你不会明白的。”她看我呆若木鸡,反而来安慰我了。

她有什么错呢?此时我已经没有了刚才沸腾的感觉,重重地躺在了床上。她侧身半坐起来,把胸贴在我脸前,一手揉着我的头发,说:“你别生气,我真地是为你好。来,你吃这儿,摸这儿,这里是干净的,没有人碰过。”

她用乳头蹭着我的嘴唇,拿起我的右手,放在她颤颤的乳房上,柔情地看着我,目光里还有些歉意。

这已激不起我的冲动,我不禁琢磨她的话意。她看我不说话,也不碰她,便搂着我使劲地亲,一会儿她说:“咱们睡觉吧,你困了吧,我搂着你睡。”

她把头枕在我的肩上,右手抚摸着我的胸,腿跨着我小腹:“好宝宝,睡觉喽------”

刺眼的阳光从窗外射来,朦胧中想起这是在柳云家。我睁眼一看柳云不在,忙起身下了床。我想去洗脸,听到外边有动静,怕是对面那家人,便坐在外屋床上等柳云进来。

她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小铝锅,上面盖着俩油饼。看我坐在那,她笑着说:“对面那家人马上就走,一会儿你就能去卫生间洗脸了。”

吃过早点,我俩站在窗前,看着墙外隔着一条小路就是师大果园那土墙,我对她说:“以后你想见我,咱俩就去师大果园儿,那里很安静。”

“要翻墙过去吗?”她问我。

“不用,对着咱校楼门的那一段是铁丝网,在铁丝网和土墙相接的地方有一个大窟窿,可以钻过去。”我蛮有把握地告诉她:“以后我要是想让你去师大果园,就向你假装伸个懒腰,然后我就到果园里去等你。”

“行,那我想你时也这样吗?”她认真地问。

“不用,你是女生,在学校里那样多难看呀!嗯------这样吧,你想我的时侯就站在昨天晚上你掉纸的那窗口唱《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我就知道了。不然老到你家来,肯定会被学校知道,佩猴子他们班有个人就住在你家楼下。”

“太好了,我正发愁以后咱怎么见面呢。”她对我周密的安排很满意,笑着说:“咱今天晚点儿去学校。”她指着窗外陆陆续续走向学校的同学们说:“等他们都过去了,咱俩拉着手走到学校路口儿,肯定没人看见,就拉这一次,行不行?”

“甭说拉一次,天天拉着我也愿意,我才不怕他们看见呢。你信不信?”说着我打开窗户,双手作成喇叭探出头,深吸了一口气:“我和柳云拉手喽,我喜欢柳云!”

我声调憋得特别高、音量却很小地吓唬她。她先是一惊,想捂住我的嘴,接着她也学我的样子,在窗前用同样的声调喊着:“我爱沈猛!永远永远爱他——”她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彩。

“好啦,咱们该走了。”她把窗户关好,把红卫兵袖章放在兜里。我奇怪地问她:“你干嘛不戴上?”

“我只有到了学校门口才戴上,出了校门就摘掉。”她边穿外衣边说:“别人戴都觉得很骄傲,我从戴上它的那天起就没有过这种感觉,我嫌它脏。”

“脏?”我莫名其妙:“怎么会脏呢?我从没听别人这样说过。”

“是的,别人的都很干净,只有我的脏,脏得使我经常恶心想吐。”她悲愤的表情使我惊讶。

“昨天夜里本想把一切都告诉你,我也渴望把自己的全部给你。一想到我给你的是不纯洁的,是对你的不忠、是欺骗,我又想控制自己。看到你那么激动,那么爱我,我又想满足你。矛盾的心理让我感到很无助,才掉眼泪的,后来看你生气了,我又不敢说了。”她转过身去,趴在床上,肩膀抽动起来。

我有些明白了,想起她从提到冬尼娅,到后来断断续续说的那些话,我感到这红袖章里一定有令她心酸、悲愤的故事。

我慢慢地坐在她的身边,抚着她的两肩,轻声说:“柳云,你要相信我,我会帮你分担痛苦的。”

“我不敢相信------我害怕------我怕会和妈妈一样。爸爸以前是那么地爱妈妈,但文革妈妈被批斗时,爸爸听到别人揭发妈妈为了入党,被她们剧团的党委书记奸污过,他说妈妈瞒着他,欺骗他,就和妈妈提出离婚,那时他还没下台。妈妈在团里天天挨斗挨打都挺住了,可听到爸爸要同她离婚,她就在一次批斗大会后跳楼自杀了——她根本不在五七干校,我不愿向别人说这些事,才这样说的。我从十三岁开始就是一个人熬过来的------”她哭得伤心极了:“今天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我爱、也爱我的人,我可以向他剖开心扉,说出一切,但这件事------我------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我不想失去你------”她起身扑在我的怀里,嚎啕大哭。

“柳云,你放心。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对你不弃不离。你不用说那些你不愿意提的事,我不想让你难过,知道不知道都没关系,它对我们的情谊不会有任何影响的。”我真心地安慰着她。

“不,我要说,我绝不能瞒你------早晚要说的,我要让你知道我的一切。”她不哭了,擦干了眼泪,一字一句地说着:“如果我是一个纯洁无瑕的女孩,昨天我会把自己给你的。可是,我的底下是脏的,是被一个披着人皮的豺狼给糟蹋过的。我永远觉得那里脏,脏得连我自己都不想碰------一开始那个人总找我谈话,说我出身不好,要多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说我有才能,不能耽误了------说只要听他的话就会让我加入红卫兵、入团,将来大有前途。他还在学校食堂买饭给我吃,说他用同样的饭票可以买到比别人多一倍的饭菜,因为他们工宣队是在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是代表毛主席的------还说什么我要是听他的话就是听毛主席的话,还讲了许多人怎样为了革命、为毛主席献身等等------虽然他说得有些生搬硬套,我也没在意,认为他只是没文化,表达能力差,出发点是好的,是想真心帮助我。渐渐地,他把我留在他的办公室里很晚。有一天都十点了,学校的人都走了。我刚准备起身回家,谁知他突然把灯关掉,一下子将我按倒在他办公室的那张床上,我狂喊乱蹬,他堵住了我的嘴------就这样把我糟蹋了。事后,我哭得死去活来。他看求我没用,就威胁说,如果我把这事说出去,不但没人信,还会说我是污蔑工人阶级,是替被打倒的走资派爸爸和自绝于人民的妈妈向无产阶级报复。甭说入不了红卫兵、入不了团,一辈子都要被扣上反革命的帽子。听了他的话我不哭了,他又跪在我面前,让我原谅他,说他是一时冲动,说是因为我太漂亮了,说他这辈子也没接触过这么惹人心动的美人------要我看在他是工宣队长的份上饶过他,并保证一星期内让我戴上红卫兵袖章,毕业前入团。这时,我对这些已经没兴趣了,我只是觉得他是工人阶级的一员,是毛主席派来的工宣队,我说出去的话是给工宣队抹黑。事已至此,说出去也不能挽回什么。我就说‘你只要不再这样做,我可以不说’。他连连保证说再不这样做了------

从那以后,我看到那些大男人嘴脸时,都觉得那只是一张张面具,掩盖着他们卑鄙龌龊的内心。

三天后,我戴上了红卫兵袖章,然而这红袖章却提醒着我那痛苦的记忆,戴上它我就有恶心的感觉。

我觉得自己的心里已经不会再有春天了,没想到今天碰上了你,我感到心底有小鹿般的碰撞,感到既惊喜又害怕。惊喜的是我还有爱,碰到了我的唯一,害怕的是会失去你。昨天你睡着后,我一直乞求着上天,‘就把他恩赐给我吧,我这一生都知足了’------”她哭得说不出话了。

我愤怒得不可遏制,原来这些打着毛主席旗号的人尽做这畜牲事!。

“他是谁?!”我这一声大吼令她打了个冷战,她仰脸看着我,哆哆嗦嗦地说:“是贺大头。”

“我已猜到是他了!”我吼着跑到了厨房,抄起一把菜刀就冲了出去。

“你回来!我求你了。”柳云疯了似地大叫着,追了出来。我根本不顾她的喊叫,也不知道是怎么跑下的楼,向右一拐,直接蹿上了墙头,翻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令我站住了,我回头看时,她已经从墙上头朝下地摔了下来。我急忙奔过去将她抱起,一股鲜红的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她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脖子,用颤抖的声音说:“如果你不想失去我,你就回来。不然的话咱俩就永远分开了------你要真为我好,就回来------我求你了。”

我抱着她,一步步地走回了她家,用棉花把她的脸擦洗干净,在她伤口上抹了点消炎粉,用纱布包好。我做完这些,把她抱到床上让她躺下,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我感到万般无奈,为什么学生间的爱慕不能公开地表达,而“领导一切”的工人阶级却利用权力夺走无助的女孩最宝贵的东西——那本应在表示自己纯洁的爱时奉献给所爱的人的,使她如今本应引以为傲时,感觉到的却是恶心;表示爱恋时内心却有罪恶感。

人到底应该怎样活着呢?

生存是人的权利和本能,生活是人的愿望。可为什么我们的生存是这么的艰难,付出的与得到的根本不能用等价来衡量?生活如果只含有活着的意思,我们能有什么念想?这念想可怜到只剩能公开表达自己的情感,以及对平等自由的渴望。

当一个人受到欺压、凌辱、践踏、蹂躏------后,连述说的权利都没有时,还谈什么社会主义人道?还谈什么正义的伸张?如果文革以来的每一个措施、每一个策略,都是为了实现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那么这理想真要实现不知得付出多少人的生命!如果毛泽东真算伟人的话,那么我希望不要有这样的伟人出现在世界上。你可曾看到,这伟人的造就需要用多少无辜的生命作为抵偿?这背后又有着多少催人泪下、酸楚悲伤的故事?

此刻,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地软弱可悲。十九世纪,沙俄时代的普希金可以为了自己的情人举枪决斗,在二十世纪,社会主义的中国,一个精力充沛的青年却不能在自己的爱人被人蹂躏后为她雪耻——我还算是男人吗?

“你不要再想这事了,谁让我们出生在资产阶级家庭呢?比我们倒霉的人多的是。我们应该朝前看,把这一段学生时期熬过去,等我们走上工作岗位就好了。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会永远守在你身旁。”柳云小心翼翼地安抚着我。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言语也表达不出我此刻的心情,我已经完全被迷茫与怅惘淹没了。我的心已经麻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我像一块在雨水中泡得腐烂的木头,连在水中漂浮的能力也失去了,即将沉入水底。

这一天,我俩都没去学校,我们没说什么话,只是默默相对,相互搂抱着。我问她疼不疼,她总说不疼,说只要我听她的话她就一点也不疼。

中午我们煮了点挂面吃,吃完后我说要走,她说对面的人家下午六点才回来,让我五点半再走,要我多陪陪她。她叮嘱我,下星期一定要去参加学工劳动,去工厂看看,换换环境,心情会好一些。我默默地点头,决定用行动来安慰她,让她感觉到我很听她话,是真心地爱她。

我想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中,有一段写到安娜被人强奸后,她的男友关心的不是她心灵受到了伤害,而是一再追问那是否成为了事实,当时保尔对这种举动非常蔑视。我虽然是第一次对异性表达这不成熟的、朦胧的爱,但我是发自内心的。我喜欢的是柳云这个人,不是她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我爱她和她所有的一切。对她经历的这件事,我只有恨和怜。我恨的是贺大头利用特权,欺负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我怜的是这么纯洁的女孩,却被肮脏的幽灵玷污了,使得她那美丽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阴郁,使得阴影过早地笼罩了她天真无邪的心灵。

她看我答应了,觉得我很听话,非常高兴。为了让我也高兴,她说:“我给你跳《红色娘子军》里吴清华的片断吧!”

“别,你头上有伤,最好还是躺着。”我按着她的两肩,不让她起来。

“没事儿,我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了。我想跳舞,就给你一个人跳,你不想看我跳舞吗?”

“想,尤其是你自编的那段《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我最喜欢了。”我的确最喜欢她那段自创的舞蹈。

“真的?那好,我就给你跳这段。”她高兴地从床上蹦了下来。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凄凉委婉的歌声回荡在屋子里,我静静地看着这可怜的女孩用被摧残的心灵为自己心爱的人歌唱。优美贴切的舞姿,随着悲惨的歌词上下翻滚着、呼唤着------那是一只在暴风雨中苦苦挣扎的雏燕,是一叶在浪涛激流中奋力搏击的小舟------

学工前一天放学时,她又站在二楼窗户那儿唱歌了。我马上就到了师大果园,在那棵每次都偷看着我们卿卿我我的桃树下坐着等她。这棵桃树很乖,它的枝杈有意地横向伸开,仿佛知道我们怕人看见,尽力地为我们遮羞。当我们窃窃私语时,它会悄悄地偷听,但它严守秘密,绝不会把我们的爱慕之词告诉任何人。当我们感情冲动时,它会摇动枝杈,沙沙作响,警告我们不可放肆——你们还小,还没走入工作岗位,来日方长!才几天的工夫,我俩已经离不开它了,每天要是不来一趟就会睡不踏实。

不知为什么,今天她却姗姗来迟。当她坐在我腿上时,我说:“你让我等了这么半天,得罚你。”

她解开上衣,将贴身的小背心撩起来,露出坚实的乳房,说:“我认罚,等急了吧?来吧,先让你吃。不过在你罚我之前,我得先亲你一下儿,然后你可以亲我十下儿。”

说着她长长地亲了我一下,我一把抱住她,再也不想松开了。我非常喜欢她的体香,那是一种浸人心扉的馨香,让人感觉异常舒畅。

“明天你要去学工,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她关切地问我。

“没什么好准备的,一个背包带上一身换洗衣服,不就得了。”我不想说这些,只顾贪婪地吻着她。

“这是十斤面票和五块钱,你学工劳动一定很累,得多吃点儿。”她总是用姐姐般的口吻关心我,使人感到很温馨。

“不用,我妈给我带的钱和粮票足够了。”我不想要,因为我知道她的经济情况。

“不行,一定要带上!”她不容分说地塞进了我兜里,说:“今儿咱们早点儿分手吧,你晚上要休息好,明天开始,在工厂里要努力劳动,别让人说咱们资产阶级出身的孩子不爱劳动,听见没有?”

“行,我保证拿出全力,天天满头大汗,好累得躺下就睡,省得想你。”

她笑着打我说:“也不至于那么卖劲儿,总之不要落后就行。”

刚说完她又亲了我一下,说:“好了,走吧。祝你学工顺利,回来见!”

 

高斯曼 发表评论于
工宣队没少干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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