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明华曾冒生命之险救过陌生人,但也曾见死不救,善神和恶神较量的战场就是人心。他似乎也没后悔过,他是一个普通的人,有爱有恨,他从来不以神的标准要求自己。一天天过去的日子里,他看过了春花和秋月,也经历了寒霜和冰雪。那天他从”香香面馆“拿了外卖,听见背后的议论声像蜜蜂一样飞进了耳朵:“你们看看他,还是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何必呢?人家尤海估计要第三次采梅花了。”
阿芝问李香:“尤海是干什么的?” 李香说:“尤海在果林城也算得上个人物。她娶过两任太太,都离了,第二任太太也是老美。” 兰欢在一旁补充道:“记得有次在鸿飞家的party上见过他,他说女人都是一种类型的动物,纠缠起来一样的头疼,跟文化和种族没有关联。” 李香笑道:“他说他苦啊,两个女人都为他生过孩子,所以他必须承担两房的赡养费用。他多次告诫身边的年轻男人,婚前一定要想清楚,美国的离婚成本太高了。”
尤海有CPA会计注册证书,在果林城内拥有两家税务公司,一家是CPA frim,服务对象是中产或中产以上的家庭,为他们争取最大的报税利益;另外一处是Liberty Tax Service(一家全美报税连锁店),专为贫苦人民解决问题,走在政府税法的灰色边缘,帮他们拿下最高的税务福利。
报税的农忙季节是从当年的12月到第二年的4月,忙得昏天黑地,常把月亮当成太阳。李香和兰欢都是他的客户,他给她们打百分之二十的折。但是兰香感觉还是亏了,她说她能找到更便宜的报税师。李香说:“算了吧,尤海到底是知根底的人,而且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被IRS(美国税务局)麻烦过,换一家便宜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货色。我知道有一年,秦老板娘被税务局调查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就别提了。”
这果林城的人,除了冯小溪,谁也不知道尤海就是阿芝的亲身父亲。尤海办完第二次离婚手续的时候,请小溪出来吃饭。小溪本想说,既然有了孩子,怎么样也得忍让。可她也知道婚姻之内的男女纠结谁也说不清楚,于是便闭口不提什么宽容啊,孩子啊,只是说些鼓励他的话,相信明天更美好的话。
尤海眼睛里似乎沉着很深的情,他说:“错过了你,我这辈子的路全都乱了。”小溪说:“上天安排的命,我们都要接受,从现在起更要小心,一步步走好前面的路,愿未来没有震荡和动乱。”
一个人独处,小溪也会问自己:若是当初真跟尤海好了,以他那种桀骜不驯的个性,两个人能走得长吗?
2
蔷薇从中国回来了,红光满面,意气风发,一身的珠光宝气。李香对兰欢说:“不知道是真是假,说蔷薇在中国包了三个帅哥,你看把她滋润得容光焕发。” 兰欢笑道:“我也听说了,说什么天降甘露滋润大地,如今的她阴阳调和,快乐幸福无比,嗨,有钱了,想怎么折腾都可以,嫉妒她的女人不少嘛。”
李香说:“我才不嫉妒她呢,女人还是要有丈夫和孩子,虽然艾瑞克和依吟有时候惹我生气,但是很多时候让我温暖,没有他们,我的世界也黑暗了。” 兰欢点头道:“无论男人女人都需要一个家,但是苏明华呢,似乎过度了,从没见过这么痴情的男人。” 李香说:“ 明华和蔷薇,都是失去配偶的人,一个人过于专情,一个人过于狂放。但是呢,我们也没有权利评判蔷薇,她下周要举行一个party,就在香香面馆。” 兰欢笑道:“照顾你的生意,当然最好,我们也跟着happy。” 李香说:“我看你很happy嘛,都说高龄妈妈辛苦,你这个妈比谁都轻松愉快。” 兰欢说:“我现在是想开了,全都交给保姆,我不想太累。你知道,我带大女的时候,费了多少心血和精力,结果呢,翻脸不理人的时候我好寒心,这个小儿子我就准备放养了,成长过程中,不给他任何压力,只要大方向是正确的,以后当个快乐的清洁工我也为他骄傲。”
那天晚上真热闹,蔷薇把好多人都请来了,鸿飞带着他的洋老婆和混血儿女来了,小溪带着他的洋老公来了,红杏出墙又回头的冰画来了, 连最不愿走动的明华也来了,满屋子欢声鼎沸,人来人往。兰欢看见明华在帮蔷薇摆果盘,她在一旁悄声对李香说:“把明华和蔷薇凑成一对如何?” 李香说:“你去点菜好了,但是别乱点鸳鸯。” 兰欢说:“你是嫌蔷薇没有文化,她和明华没有共同语言是不是?我刚才听紫衣说,如今蔷薇不仅要开餐馆,还计划给华人教堂投资,明华周末也在教堂当义务老师......”
兰欢的话还没有说完,看见蔷薇急匆匆走到紫衣面前说:”顾嘉言和初静这两口子怎么还没来?” 一个穿浅蓝衬衣的中年男子说:“他们可能来不了!” 那男子叫肖雨,是中文学校的校长。校长的夫人叫木兰,面容娇秀,身材纤瘦玲珑,她是中文学校的舞蹈老师。木兰说:“我今天出门前给初静挂电话,她根本就不接。” 尤海喝了一口红酒说:“果林城的华人区越来越壮大,怪事也越滾越多,这两口子的故事我听了些影子,感觉不太妙啊!”
这时候蔷薇的手机响了,李香看见她脸上惊诧的表情,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蔷薇放下手机说:“这顾嘉言中什么邪啊,居然搬出去跟别的女人同居了,你们不是一直在说,他是爱家的好男人吗?” 众人忙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蔷薇说:“初静一直在哭,她说老公前天晚上就没了踪影。” 紫衣忙问:“程燕呢?她不是初静的好朋友吗?” 蔷薇说:“程艳回中国了,否则她该知道嘉言去哪儿了。”
丽华姐不慌不忙地喝着汤,一脸的淡定从容,她说:“不要急,不要急,肯定会回来的,两口子闹闹而已,玩累了,最终还是要回家的。” 她的话一落,众人的目光像有了感应似的,都落在了冰画的身上。是啊,既然冰画跑那么远都能回家,什么样的奇迹不可能发生?
冰画羞红了脸,尴尬得像被人剥掉衣服,只剩下内衣,她咬住嘴唇,满眼的惊慌,一脸想逃的神色,幸好常飞沉着,一直握住她的手。
3
顾嘉言和初静的故事应该从头说起。顾嘉言是个安静的男人,在IFM电脑集团从事软件设计,一干就是八九年,从没想过跳槽或者挪窝。公司位于果林城的东郊,总部在纽约。他喜欢他的职业,也喜欢他居住的地方,就算寒冬冰凉,窗外也有盎然的绿意。虽然夏日湿热而漫长,但没有关系,只要呆在有空调眷顾的地,日子都容易打发。
嘉言周围有朋友嚷着海归,觉得美国一滩死水,哪像中国充满了活力,到处闪烁着发财的光芒。国内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天到晚在网络上、电视上汹涌滚动。嘉言的妻子林初静开始坐立不安,她说:”我表哥当海龟发了,我父母还有些关系,你回国创业肯定能顺,要是现在不用,效期过了就化成一江春水了。“
转身回首间,嘉言的心也会偶掀微澜,但他总是说:“既来之,则安之吧,你只看见人家发财,也没看见人家吃苦。我讨厌酒桌上的应酬。还是美国的日子好,按部就班,闲暇时在后院种种果树和蔬菜,人生的幸福嘛,就是采自家的萝卜叶子下面条,亲手割后院的韭菜包饺子。“
初静笑道:”你就韭菜饺子那点出息?当初李宏彦在加州的公司上班,回到家里也喜欢扑菜地,种出来的西红柿又肥又亮。他的夫人说,你的优势不是种多漂亮的西红柿,你要知道你的天才在哪儿。如果他不回国创业,就没有百度的今天,他的今天也不过是个加州高工,再加会种菜的业余农民。”
嘉言说:“我能跟李宏彦比吗?人家命中注定要干大事。有的人生来要当鸿雁,有的人就是麻雀的命,有的人在天上飞,有的人在地上爬,还有的人在洞子里也可以过完潇洒的一生。飞得高的不一定就是好命,跌下来疼是小事,流一地的血可不好玩。”
初静不以为然地说:“就你道理多,你还记得方山吗?很多年前是你的同学。”嘉言说:“我怎么不知道方山,当年我们留学读计算机编程,他搞不定程序,抄了我好多次作业,差点被教授下课。虽然毕业后也混了个工作,真打实干的活他扛不下来,半年就被炒了,混不下去了,只得卷铺盖回国。”
初静说:“当时好多人瞧不起他,说他是南郭先生,只会滥竽充数,那又怎样?河东河西走了一圈回来,天地都变了,你去网上看看,他海归后在老家创业,如今已是当地的首富,你来看看他的老婆,年青娇嫩得像刚开的水莲花,如果没钱没势,人家姑娘哪肯让你老狐狸吃小母鸡?”
嘉言皱眉摇头,当年他喜欢她,因为她的安静娴美,像莫奈画中的睡莲,在月光下沉静绽放,夜色里自由弥漫花香水雾,让人沉醉。十年的婚姻把她磨得面目全非,或许他也有责任。嘉言说:“我要是在国内发了财,不要家了,你还能笑吗?“
初静笑道:“因为你胸无大志,这辈子不可能发财,我断言你的命中出不了小三小四。”嘉言说:“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三妻四妾。我同情李宏彦的妻子,没有她,就没有丈夫的功成名就,但是丈夫还是离开了她。如果当年她知足得乐,让丈夫享受悠哉游哉的农夫生活,她的家肯定不会散。”
初静说:“不散又如何,不过就是在美国的中产生活。如今离婚又怎样?百度的股票够她几辈子挥霍了。”嘉言困惑地看了初静一眼,初心如梦 ,往事如烟,当年还为她疯狂过!他喝了一口茉莉花茶,但胸口依然闷堵,像挨了一记黑拳,却没有理由回击。
初静不像她的名字那么安静,总想折腾出些名堂来。那天晚餐桌上,她对嘉言说:“我们这房子太小了,换一栋大的吧。“嘉言楞了一下,口气很硬,是完全没有商量的空间,他说:”不搬,这房子已经够大了,再过几年豆豆就读大学走了。“初静说:”但是程艳刚搬了家,新家有6个卧室,室外还有半月亮形的游泳池,好漂亮。还有人家小溪,一来就买了有庭院的房子。“
嘉言说:”干嘛要跟人家比?累不累?我喜欢我们的房子,后院的果树都长大了,樱桃、梨子、柿子、水蜜桃每年都有收获,生命在于享受,而不是折腾。”初静哼道:“我知道你稀奇那些果树,李香当年的那个破房子,也种了不少果树,果树在美国还不如草坪。再说了,什么水果都可以在超市买,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
嘉言本想说,看果树开花结果,享受生命的春花秋实,不能用钱去衡量,但他发现跟初静交流已经接近对牛弹琴的境界,他只能強調自己的观点:”我不搬家。”初静似乎要跟嘉言上一课,她正儿八经地说:”以你的智商应该知道房子也是一种投资,我们现在投资大房子,等些年房子涨价我们再卖掉,就可以狠赚一笔,养老钱就有了。我们这个区房子不好不坏,不跌也不涨,过了20年也是老样子。”
“老样子就老样子,稳定压倒一切。“ 嘉言说:”股神巴菲特,个人资产几百亿美元,买一个城堡如同买一碟小菜,但依然住在老房子里,五十年都没有挪窝。你知道他当年的房子多少钱吗?不过3万多美元!”
初静说:“茫茫人海里,什么样的极品奇葩找不到?那你怎么不说比尔盖茨,他住的庄园之大,里面还有红绿灯,甲骨文老总的房子,2亿美元的造价,按照1比1的比例,把日本京东的皇宫建筑群给山寨过来的。
嘉言一脸的苦笑,抱拳作揖说:”别提世界级别的富豪,普通人就过普通人的日子吧。“初静说:” 正是因为普通人,我们该未雨绸缪,早作打算,若是现在换一栋大房子,也是为了给养老打底子。”嘉言说:“打什么底子,别给掏空了,买大房子就是买大负担,除了房贷重,每年的房产税也不低啊。”初静说:“投资总要割肉的,对不对,只要房价在上涨。陈艳在政府的网站查到他们的房价,比刚买时又涨了3万。“
嘉言冷笑道:“那网上的房屋估价(property assessment )都是州税局(STATE DEPARTMENT OF REVENUE )定的,把房价定得高,其目的就是要多收你的税。很多人看着网上的数字偷乐,直到卖房子的时候才知道,政府估算的房价跟市场价根本就不能划等号,这叫什么?有价无市。”初静哼道:”有价无市我也要买,你看人家的大房子才叫享受。“
嘉言发现,他和妻子的谈话进入了一个怪圈,在买与不买这个点上纠缠不休。如果他妥协了,他会一个人郁闷,如果他坚持,初静会随时找出些乱子让他郁闷。
4
英语里有个单词叫Frenemy (可谓是friend 加上enemy),一半是朋友,一半是敌人,在紧密接触中产生了略带敌意的对抗和比较。初静和程艳就是这样的朋友关系,两个人是在中文学校认识的,程艳是学校的老师,初静的孩子在那里上课。她们一见如故,一开始就打得火热,只是在一起的日子长了,避不开一些小较量,丈夫的工作和年薪,儿女的成绩,股票买了多少,房子有多大,哪怕院子开的花、种的菜,飞来的蝴蝶和鸟,跑进来的野兔和野狐狸,都可以比一番高低。
程艳对初静说:“房子得抓紧时间换,你看我们现在的房子,地段好,学区好,每年房子都在涨。“ 初静说:”但我老公不愿意动啊,你知道他那个人总是知足常乐。”程艳说:“什么知足常乐,这叫不求上进,我问你啊,嘉言在那公司差不多八九年了吧,说什么也该当经理了吧。“初静摇头道:”外国人再优秀,在美国都隔着玻璃天花板,就算撞破了也要流一头的血。“
程艳的脸上闪出得意飞扬的光,她说:”我老公马上就要撞开天花板了,但是没流一滴血。”她放慢了声音说:“公司的副总已经找他谈话,公司决定重点培养他,下个月就送他去商学院读EMBA。”
那个黄昏,初静带着一身的乌云和冷风回了家,嘉言没等她开口便问她:“你又想放什么妖蛾子? 尽管朝我飞过来。“话既然到了嘴边,初静当然不会吞下去,她说:“同样是中国人,人家就可以读MBA,然后进入管理阶层。你呢,埋头苦干这么多年,还不是一个高级码工(华人爱把程序师戏称为码工)。”
初静以为嘉言会辞严义正地反驳过来,没想到他沉默无言,过了一阵他才说:“你的话有道理,我应该去争取。” 嘉言的态度来了个大拐弯,初静的话点亮了他心头的黑暗,如果公司出资去读MBA,可以摆脱唠叨不休的妻,暂时的逃跑也是幸福。嘉言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去找了上司。嘉言聪慧勤奋,在公司工作的九年,五次被评为年度杰出员工。嘉言的上司大卫没有意见,大卫说:”如果你不能去读MBA,谁比你更有资格?“ 但是读书这件事,并不是大卫能够一言九鼎,最关键的要公司教育部点头才奏效。
教育部总管的办公室气派轩昂,足足比嘉言的办公室大三倍。总管威廉是个高傲的白人,长着一张石头脸,脸无表情,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你的申请资料我看了,你申报的那家商学院虽然名声在外,但跟公司并没有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据我们调查,商学院最近购买了一批电脑设备,是向我们竞争公司购买的,既然不买我们的产品,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提供业务呢?你的上学申请,我这里无法通过!“
威廉的话像北冰洋的风吹过来,骨头都冷透了,嘉言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逃,永远也不要见威廉冰寒的眼睛,拜拜商学院。回到办公室后,嘉言本想静气工作,但无法控制的心,像是撂在酒精灯上烤。 公司上下的人都对他礼貌客气,他一个教育部的经理凭什么高高在上,但嘉言又不能以”种族歧视“的理由去控诉,他觉得打歧视牌的人都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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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堆在胸口,气都出不顺,嘉言只好跟商学院的招生部打了个电话:”实在抱歉,公司不同意出资。”对方的声音温婉动听,嘉言想象一定是个轻柔如水的女子,那女子说:“不要放弃,你一定会成功,IFM公司曾经派人到我们学校进修,你不可能是例外,这样行不行?下班后来一趟,顺便把你们公司的员工手册 (Employee Handbook and Policy Manual)也带来。
嘉言本想说,员工手册网上可以下载,可不知为什么开不了口,他愿亲自跑一趟,就为那好听的声音?嘉言的嘴角隐出一丝笑,而眼睛一动不动,落在蓝色的员工手册上,这可是一本宝书?能解决问题吗?
空气里似乎有茉莉花的味道,当他推开招生办公室的门,迎面走过来的女子居然是个华人,他一见她就改成了中文说:”你的英文真棒,一直以为你是美国人呢。“ 再往下说,居然是老乡!距离一下就拉近了,气氛和谐温暖。他们都来自一个开满茉莉花的苏南小城,长长的青石路,弥散着夏日茉莉的清香。她比他大四岁,两人前后在北京读过大学,留京工作,再从北京去美国留学,走的都是一个路线。
她叫乔瑶瑶,曾在北京一家大学教英文,到了美国读英美文学,知道文学专业的饭碗太难,便转身学了刑事司法(criminal justice major),毕业后跟律师当助手,后来想寻稳定的工作,便到了学校搞行政。到底是在律师事务所历练多年的人,瑶瑶最擅长研究各种法规条例,帮客户得到最大利益。她帮嘉言冲了一杯咖啡后,便在办公桌前翻阅员工手册。
嘉言说:”认识你真开心,有空带上老公孩子上我家玩,后院种了好多果树,我请你们吃茴香饺子,那茴香也是我种的。”瑶瑶抬头淡然一笑:“我就一个人,老公早海归了。” 她是后来才告诉的嘉言,那年回国探亲,老公的另一个女人骄傲地挺着大肚皮,雄赳赳从她面前走过。
嘉言的心脏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跳得很唐突,他不知道怎样接话,居然语无伦次地说:“平静的日子最幸福,读不读MBA都没有关系。”瑶瑶说:“能有机会为什么不争取?“她用荧光笔在手册上划了一下,然后递在嘉言的眼前说:”从这一段开始:Avoid reciprocity(避免互惠互利)......” 嘉言问:“这互惠互利跟我的MBA有什么关系?”
瑶瑶逻辑清晰,口齿伶俐:”既然公司的政策是避免互惠互利,换句话说,虽然我们学校没有购买你们公司的设备,但是手册上写得很清楚,公司不能利用自身的社会影响力,改变购买政策,为其特殊利益服务。也就是说,在你读书的问题上,你们公司严重违规。“嘉言笑道:”哪个公司不是写一套做一套,变成应刷体的语言都是冠冕堂皇。“
瑶瑶把手抱在胸前,她的目光像手握雄兵的将军:”回去等我的消息,我保证你能读MBA。“三个星期后,嘉言在电梯上碰见那个教育总管,傲慢不可一世的他,居然半低着身子,脸上涌动出友好卑谦的笑。嘉言心想,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到了第二天,这世界变得更快了,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两部直升飞机突然停在了公司的顶楼,下来两个黑衣人,黑超黑面,气场逼人。嘉言后来告诉瑶瑶:”就是纽约总部派来的黑面钦差,没有表情,只发命令,果林城分部总裁换人,人事部换人,教育部换人...... 可谓是雷厉风行的的大清洗,大换血。“
如此惊天动地的高层震荡,谁又能想到来自底层的嘉言,他虽然算个技术骨干,但在高层的眼睛里不过就是个小小虫子,就算喝了神力剂,也掀不起波澜。那教育总管在脑袋将砍的时候,才猜想嘉言背后一定有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关系跟瑶瑶有关。可是细细想来,瑶瑶所在的学校不过是家私立商学院,再大的能耐也动不了IFM的果林城分部,毕竟是2000多人的大公司。但是商学院的董事会(board of trustees)里有大咖,大咖可以跟IFM的总部老大直接对话。瑶瑶上司把公司手册交给董事会的大咖之后,余下的事情就听老天的安排了。
有人哭就有人笑,有人倒下就有人起来。IFM的震荡之后,嘉言的上司大卫当了副总裁,嘉言顺利进了商学院。一年后,他的生活也来了场震荡,他以宁死不屈的姿态跟初静分了居,跟瑶瑶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