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中午还是出去走路了。天热得让人感觉困倦疲惫,很想像一只西瓜被泡在井水里,井上最好还有一片树荫,树荫下还有个孩子在吹口琴。
不知道为什么,从希腊回来两个月了,突然想起雅典街道边的橘子树。五月末的下午,车子穿过又挤又窄的街道,找到雅典卫城下的住处,看到街边好多的橘子树,熟了的橘子挂在离地面很高的树枝上,也不知道它们未来的结局,是被摘掉呢还是落在地上烂掉?当时很想摘一只吃掉。
去雅典之前好多人说,看到雅典你会失望的,雅典就像中国八十年代的县城。不过我没觉得失望,卫城边上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藏着很多涂成白色黄色墙壁的小房子,蓝色的屋顶,原木色的门,墙边种着玫瑰色的三角梅。很多流浪猫聚集在铁栅栏边,有人带着食物开车去喂它们,还一个个地叫出它们的名字。
我们住的民居里有一个很大的客厅,两间卧室,两个卫生间,一个小小的厨房。房间在一楼,客厅和卧室的窗户被厚窗帘挡住,窗帘后面的窗户又被薄木板的百叶窗钉住,看不到玻璃和外面的街道。客厅的屋顶有两盏枝形吊灯,室内基本靠灯光照明,只有厨房的洗碗池上面开着三扇窗子,窗外有一株开花的矮树,隔着很窄的街道,可以看得见对面楼房的门窗。厨房壁柜里有一套旧的但是质地精良的厨具,几个深浅不等的不锈钢锅,乳白色陶瓷的调料瓶,厚瓷的盘子和深棕色的咖啡杯。
客厅又长又大,靠墙有一架钢琴,中间是一套古色古香的粗布面的沙发,鹅黄色的底子上印着粉色的玫瑰,鹅黄和粉都是那种很浅淡的色调,是鲜艳经历了时间并且被光照得褪色却不陈旧的淡然。屋角玻璃门的木质柜子里摆着各种小艺术品。客厅的墙壁,一面刷成哑光的草绿色,另三面是低色度的橘黄。墙上挂着彩绘的瓷盘,几幅油画,其中三幅都是希腊街景。
一幅是雅典宁静的小巷,山坡下的白房子前种着两层楼高的树,应该是夏天午后的样子,人们穿着白色衬衣坐在树下的圆桌旁,人在树荫下面的阴影里,强烈的阳光照在阴影之外的泥土地面上。日光特别强烈,白得眩目,让人感觉到天气的炙热,树叶有一部分也被照得发白,是那种让人感到热而困倦,什么也不想做的下午,既悠闲又有点无所事事的郁闷。
另一幅画里画着一段空旷的巷子,刷成白色的房子和石头台阶,鲜艳的蓝绿色门窗,天空和地面都是浅到发白的灰色,两个男人穿着短裤背心站在房前的阴影下说话。光影之外的墙壁和地面都被日光照得明晃晃的白,好像多看一会儿都刺眼。时光静而缓慢,只有一扇门边的两个白陶罐子里,淡黄色的花在静静地开着。
第三幅画上画着一个山坡上的小街,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骑在一头驴子上。路两边是短墙,矮墙里的树长得茂盛,树枝蔓过墙头,几乎垂到墙外的地面。路的一端有蓝色圆顶的教堂,更远的背景是烟色的远山。房屋的墙壁都是白色的,路也被地中海的阳光照得发白,万物沉睡般寂静无声。
所有的过去都沉淀在今天的生活里,细节诉说文化。在这些画里,我看到缓慢悠长的生活,光线一寸一寸移动,生命因为没有焦虑而回到自在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