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在海岸盘旋,听说接下来一周都将是风雨,便想去海边走走,不去远,就在城市的边缘。这个凉意嗖嗖的南半球冬天。
出城前,在空空的大街边,忽被这组弹壳弹头吸引住,以往多次匆匆经过从未正眼瞧过,生硬,毫无美感,不知所谓,反战,宣战?走上前端详了一会,似乎想起什么,最近那些关于2020的预言,当然听到时已不算预言,瘟疫,洪水,地震......,半年前我们可曾想到,世界会突然处于一场瘟疫中,过五十万的生命已经消失?战争,有没有传说战争?不很肯定。但这组躺下的弹壳和站着的弹头,犹如一个预言或者寓言。不寒而栗。
这片印象中向来阳光明媚的海滩,几乎被云层笼罩,但阳光依然透了出来,洒下淡淡的提示。沙滩上人很少,但脚印遍布。这座还处于半隔离状态的城市,老友见面只能互捧胳膊肘,沙滩上凌乱的脚印,几乎是人们错越时空跨越生熟的相互致意。我干脆在这面被涂鸦得十分热烈的护墙下坐下,舒适地伸开腿.....
远处的海浪机械般一波波滚上来,抚平刚刚趟下的脚印,相比之下,这片沙滩富有人情味,它留下每个脚掌的印迹,留下一道足迹和另一道足迹交汇或错踪的记录。在这个时空的沙盘上,它们并非互相涂抹,而是合作刻录,过去,此刻,将来,直到一个天文大潮抹去所有的记忆。
这是排固化的海浪,我猜,当它奔上礁石的时候,遇到突降的小冰期,便被永远凝固起来,任凭大潮都无法再把它拉回海里。可是洪荒,也没有消磨它与礁盘迥异的质地,如此突兀而不明所以地站着,像那组弹壳和弹头。一所所房子面朝大海,但大都是给游客留的,已被疫情空关了好久。离春暖花开还有两三个月。海子在戈壁说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海子在海边说明天要给每个亲人通信,那么,今天我只关心人类吧。
远处更多的房子,近处弯道上走来一对老年伴侣。
崖边一个女孩的背影坐着,她的大狗挡住了她。女孩出神望着海,大狗转过身来,打量礁石上的海鸥。
坳里年轻人玩着沙滩排球。
崖上老年人玩着草地滚球。
然后是一大片辽阔的墓园,向着东方和太平洋,一道钢质的栈道在墓园面前经过。
然后是更多的房子......
更更多的房子,不,是悬崖下这一小湾碧绿波澜不兴的避风港,像个童话。
又走上海滩,远远有个海滩救生员和他的冲浪板。头上已经乱云飞卷,风暴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