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知青的回忆

回顾过去几十年的发展,思考人性,展望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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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是知识青年的简称。特指那些读过中学的年轻人,“自愿”从城市下放到农村成为农民的青年。从1953年《人民日报》发表社论《组织高小毕业生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一直到1977年最后一批上山下乡的中学生结束,知青存在了四分之一世纪。我是从农村来,回到农村,故称为另类知青。

一、题外话

那个年代的乡下孩子,从小就要帮家里砍柴、打猪草、攒工分。加上当时读书无用,很少有人读到中学,好些连初小都没有读完。还有些人则由于出身不好而被迫停学。我们村富农的几个儿子都很聪明,但最多读到小学毕业就被迫终止了。他们家在文革时倒是未曾挨斗,因为前面有一个地主和一个恶霸富农【注一】顶着,他们自己平时为人也很谨慎。

我是我们村最早的高中毕业生之一。直到八十年代,我俩还是村子里仅有的高中毕业生。村里和我同时高中毕业的另一位,高一时几乎辍学。由于他听了我“再坚持一年,将来或许有用”的劝告,使我未能成为我们村唯一的高中毕业生。他在村子里呆的时间比我短。大概一年以后,他的叔叔把他弄到了他所在的茶场。七七年高考前县中办补习班,我不能参加。他总是拿着笔记来让我帮他解惑。他考取了师范,后来就当了老师。当时全公社就我们俩一个考取大学、一个考取中专,令其它村的人羡慕不已,都说我们村的风水好。

我小时比较文静,五岁不到就被送到了隔壁的小学读书。这所小学也是整个大队(十三个自然村,最远的村离我们大约十里路)唯一的小学,因为只有我们村有祠堂,好作教室。我们村一直是周围最富的村,有一个地主、两个富农,其他一半以上是中农或上中农。有些村连一个富农都没有。土改时,好些土地分给了其它村。由于上学过早,比同年级的一般小三岁以上,况且我在同龄中个子本来就小,使我在同学中很难找到玩伴,只是被他们当作小弟弟而已。我的体育不好与此有极大关系。也正是因为年龄小、个子小,我才得以完成中学的学习,并有机会参加高考。我的父亲在另一个公社的粮管所工作,家中缺乏男劳力。我是老大,要是我能顶半个劳力,我父母就不会让我读完高中。要是我高中毕业时年龄大几岁,等到恢复高考时,我可能就已经结了婚,而失去考大学的机会。离我们不远的一位同学,比我才大一岁,毕业后到他们公社的一所学校教初中,把一个学生的肚子搞大了。那位学生成为了他的老婆。高考时他应该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但已有事实婚姻及孩子,不能参加高考。不过,他后来在乡下也混的挺不错的。

我们高中毕业前夕还有一段插曲。我同班的一位同学,姓王,跟我的关系不错。他平常喜欢捣鼓无线电,想自己组装收音机,但没有成功。后来厕所里发现了“打到毛主席”的标语,调查结果说是王同学写的。在批斗会上,还把他同村的地主作为教唆犯带去同台批斗。王同学就被学校开除了,同时被开除的还有另一个班的同学,说是写了反动诗。大概是1978年,学校给这两位同学平了反,补发了毕业证,据说两人都哭了。一次我回国时,王同学得到消息,特意带着他的儿子来看我。他还说厕所里的“反动口号”不是他写的。

我所在的县城,交通不便,没有火车。唯一的工厂是茶叶加工厂,大多数城镇居民也是靠种田种菜为生。我们那里一个正劳力【注二】一天能挣七八毛,还自己养猪养鸡,加上蔬菜自给,生活比县城的人差不了多少,所以就对城乡差别感受不深。让我明显感到乡下人受到歧视,是我研究生毕业留校任教后的事。那时,提职称、分房子都讲工龄,真正受影响的是分房。城市户口的,只要下放到农村或工厂劳动两年以上,从中学毕业起,读大学、研究生都连续算工龄,而我的工龄要在研究生毕业后才开始算。跟我同年毕业的同学,工龄比我长七八年。我在农村老老实实地种田,不是“革命”,那些在乡下偷鸡摸狗(有些下放知青和农民打成一片,勤勤勉勉地干活。但偷鸡摸狗的下放知青也不少)的,却算“革命”﹔我跟他们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不是“革命”,他们却是﹔我直接考上了研究生不是“革命”,而他们没考取留下来的(有些后来读“在职研究生”,实际上是专职)又是“革命”。

【注一】之所以加“恶霸“二字,因为他当过保长,相对于我们那时候的大队长,现在叫村长。在他作保长期间抓过丁。其中一位没能活着回来。按照这个逻辑,那些在在战斗中牺牲的人,他们所在的乡、村长都是恶霸。

【注二】正劳力,就是成年的男子。每天计10分。双抢时计15分。女的7分,有些村子高一些。其实,女的干活并不比男的少,除了挑担。但挑担一般按重量另计公分。

(待续)

YangLin64 发表评论于
【注二】的最后有一个错字:是工分,不是公分。
YangLin64 发表评论于
我会就户口制度,再写一文,算作《另类知青的回忆》的番外吧。
BeagleDog 发表评论于
正式叫法是回乡知青。全世界少有的户口制度,人为地造成城乡差别,还限制人口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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