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所全国有名的综合性大学。我之所以能在这里谋得教授职位,是因为我以前主持的设计,被航天领域采用。
那天我正在办公室准备大一的《机械学原理》,这是1字头的基础课。我那漂亮的女研究生助教玛丽. 詹姆斯正好找我来沟通上课用的教学模型。
这时隔壁的系办公室突然有人喧哗。这是一向宁静的办公区少有的情况。
“我的设想是划时代的,你们懂吗?”一个沙哑的中年男性声音。
那厢系秘书平缓的回答:“我不懂。不评论。但你可以去专业领域和专家讨论。这里是教学区,你在干扰工作。请你离开。”
那个沙哑的男声仍然咆哮:“那你为什么阻止我说?为什么,为什么?”
玛丽皱皱眉头轻声道:“他怎么到这里了?”
我问:“你认识?”
玛丽冷笑:“怎么可能。这人自称叫格莱茨,到处宣传他的所谓发现。我倒想不知道这种人。”
“什么发现?”
玛丽鼻子一哼:“他油管上看的几节视频,就觉得自己是牛顿了。”
这时校警的声音出现了,明显对着格莱茨:“先生,你不能在这里喧哗。如果你不立即出去,我将逮捕你。”
片刻,楼里安静了。楼外传来那个沙哑声音高喊:“黑势力,你们就是黑势力!你们的行为会造成你们的老板还有你们垮台的!”
我再次遇到格莱茨,是我路过文学系的一次集会。那个系里刚换了系主任。我好奇便混了进去。正式会议已经结束,大家围在一起,吃着小吃。自然,也在相互说什么“继往开来”,“前途光明”的客套话。
虽然疫情还在继续,但大家基本都打过疫苗。一有机会,就聚众狂欢。似要把前段时间失去的社交补回来。
这时身边传来那个沙哑的、有特点的话音,不错,是格莱茨话音:“我有一个新的发射卫星的设想。将颠覆所有的现代发射手段。”
我顺声望去,一个大口罩盖住的脸。
格莱茨说:“牛顿定律几百年了。他也有过人有类似的设想。但一直没人尝试。最近油管上有人做过实验,我觉得很是可行。”
文学仕们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一时间散去。这个角落只剩下我和几个文学系的学生。
他饶有兴致的说:“现在卫星是用火箭发射。对大气造成污染,增加温室效应。我的这个设计,是搭个高架,高入太空那种,顶上装个滑轮,把卫星吊到架顶,然后调整滑轮角度,把卫星使劲一拉,让卫星撞到高架顶上的挡板。然后卫星自动脱钩,就会按预定方向反弹到太空中。以后人类不用再发射火箭了。马斯克那些可回收火箭算个屁。我的高架可以重复送卫星上天,每天可以上百上千颗。”
那几个文学生听呆了。
原来这就是他到处宣传的发明。
我不忍看他到处碰壁,不忍看他浪费光阴,道:“这个想法很好。但是,一个设计要考虑整个系统。你那个高架概念很久以前就有人提出了。这个设计落实起来,要用掉很多结构材料。高架的地基要很大,成本要很高,对地球乃至大气的影响都是巨大的。更不要说你那个反弹式发射的精确度不好控制了。”
他扭过头盯着我:“你在自说自话?如果不是,先去了解我讲话。当然,你如果自说自话也可以……”
那个眼神是我一生难忘的。他的瞳孔黑黑的,大大的,里面空洞洞的,仿佛是通向另一个宇宙之门。我不禁心下凛然,本来还要告诉他可以旁听我那机械原理课增加点常识,这时也被噎会去了。
一个学生插话对格莱茨道:“那你怎么解决高架结构问题呢?”
格莱茨拿出手机说:“你看这个油管视频,是钻井设备的。我们只要把钻井设备调个方向,让它不向着地下钻探而是指向着天空,把一节节钻杆向天空延伸,一节钻杆伸出后加上另一节钻杆。这样钻杆长度可以无限伸到太空。”
那个学生惊呆了:“我从来没有相像钻井台可以向太空搭建高架,这设想太伟大了。”
我不忍心看到年轻学生被误导,说:“如果没有地球引力,没有大气流动,这个设想是可行的。但引力和大气是我们不可避免的,光是长长钻杆的重量,就足以把下层的钻杆压垮。”
格莱茨有些愤怒,对学生说:“我前几天就说过,牛顿定律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大小相反,这是常识。看来你们文学系要扫扫科学盲了。你再看看另一个油管视频。上面说,蜘蛛网纤维的强度,是钢铁的千倍以上,重量又轻,足够支持伸向太空的结构。”
转头对我恶狠狠道:“就你这种垃圾还够资格和我讨论学术?撒泡尿照照,看看你自己的狗脸!你这个混账垃圾!FBI封掉你们这个学校还有你们系的时候,就是你和你的老板被你们内部清洗的时候!你这个不要脸的垃圾,我看你还能在文学系混多久……”
又对那个津津有味看视频的学生道:“黑暗势力想要控制人类,但没想到,现在有油管了,这些恶势力很快就要被清洗了。”
我还想回话,却被一人硬拉着胳膊拽出人群。原来是玛丽,她也是路过这里到会场蹭些小吃。
“你跟他废什么话。和这种人争论你永远赢不了。”她对我刚才的对话很不以为然。
我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这之后几天,我基本忘了这次争论。
但每当闲暇时,格莱茨那双黝黑的瞳孔却突然跳出来,在我眼前晃动,伴随着画外音:“黑暗势力要被清洗了。”
那天我坐在办公桌前。
突然有个想法跳出我的思绪:万一,万一格莱茨说的是真的呢,以前的很多发明开始时不是都被当做疯狂吗?我是不是被黑暗势力驱使而不自知?
我不由打开网页搜索黑暗势力的油管视频。从开始的抵触到后来的接受,最后竟心脉膨胀。
然后抓起了电话,打给生物系的教授,一个著名的昆虫研究专家。对方不在。我留言,大意是咨询用大量蜘蛛可控的编织伸向太空杆状结构的可行性。
我准备向我课程里的同学和助教发邮件,取消下周的大课,并写下了要向黑暗势力战斗等豪言壮语。
不知什么时候,玛丽站在我身后,帮我关掉油管,并删除了还没发出的邮件。
好一阵沉默。终于,她对我说:“咱们是不是应该谈谈咱俩的事了。”
我有些迷惑:“咱俩有什么事?”
玛丽脸上的美丽不容拒绝:“当然有了。咱俩不止是教授和助理。”
虽然玛丽的青春美丽和微笑让人着迷想入非非,我这时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她对我耳边低语:“亲爱的教授,我爸爸想见你。”随既拉我起来。
我还在回味她的秀发擦在我耳边留下的芬芳。不觉在她的手臂轻挽中穿街过巷。
当我俩最终在一座小楼前站住,我抬头看去,门旁牌子上写道:“詹姆斯博士心理咨询所”。
我突然明白了。
再看玛丽,她正看着我,眼角强忍泪痕,更显得水汪汪。目光中充满鼓励和期盼。
我转头看向天空。天很蓝,但知道当我再见到它时,它已经不是这片天。
故事纯属虚构,请对号入座或不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