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托小猫的中文》系列之结束语)
2011年,托小猫未满三岁,牙牙学语,我开始用《托小猫的中文》为题目,零星记录她的中文。
她说过的好玩的话,我就以小段子的形式记下来,积攒一段时间后,整体集成一集,发表在博客上。
学语阶段,段子频出,很快就能攒一集。
其间还常常发生遗漏:一个值得记的对话,我一时偷懒或者一时腾不出手,没及时记下来,过一会儿就忘了。
经常出现类似的情况:
我问:“托小猫,昨天梳头时你说了一句好笑的话,咱们俩都笑得打跌,妈妈当时立刻说‘这句话可以写到《托小猫的中文》里。’你记得那句话是什么吗?”
她:“我也不记得了啊。”
然后两人冥思苦想半天,反推时间、模拟情景再现……有些话还能记起来,而有些就彻底遗忘了。
多少可爱的灵光一现、智慧和稚拙相撞的小火花,就这样永远淹没在了记忆的长河里。如今想起来,还是很可惜。
幸好,虽然有这些遗漏,但十年来,我还是多多少少记下来了一些火花。起码也是漏五千挂五千,比挂一漏万好多了。
十年来,我独自一人在法语的滚滚洪流中奋力挣扎,把我的小法国姑娘养成了一个双语孩子。如今她能流利说汉语,有一定的中文阅读量,能观看中文电视剧,听中文流行歌,着迷中文综艺节目,汉字也大概能写那么几千个。
托小猫没上过中文学校,一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除了我以外没有第二个中文对话者。她的中文水平比起同年龄的中国本土孩子来,还是要差很多。但在当前的环境下,我已经尽力了。
最大的困难不在于教她说中文,而在于教她读和写。这需要极大的、系统的工作量。进入初中以来,她学业很重,每天回家已经很累,没有什么精力和时间学习中文。她已经上初三,而我教她的小学语文课本还只学到五年级。我左支右绌,她也勉为其难,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幸好,在我的懈怠、她的懒惰以及电子产品的轰炸中,她依然保持了观看中国综艺节目的爱好。快乐大本营、跑男之类的,虽然那里面的中文实在低水平,但聊胜于无吧。
托小猫可能永远都做不到像我一样,一码中文字就是一大篇,一言不合就押韵。但我安慰自己:就算中国本土孩子,也有语文不好的。我家这是养在国外的半个中国孩子,是不是可以适当降低点要求?
至于口语,她现在讲话已经不会犯什么错了,进入青春期以来朋友遍天下,也不怎么理会我们老两口了,一言不合就说“你不懂”,再也懒得解释。所以我的记载越来越缺乏素材。老鼐说:“你干脆停止记录了吧。正好在她十二岁结束之前。”
是的,我的小姑娘已经满十三岁了,身高一米七五,我亲吻她的脸需要踮起脚,亲吻她的额头就算踮脚也够不着。她是个很酷的teen了,口齿伶俐,用法国北方口音的法语跟她爹吵架,用中文普通话跟我吵架,气急了还会用中国边疆某少数民族语言骂粗话。
从2011年到2021年,我记载了十年《托小猫的中文》,一共集成七十二集。女大十八变,托小猫的中文有七十二变,噌噌噌全是小火花。
对自己的认识可谓非常大言不惭,但我就是喜欢:
我的容貌与才华并存的小姑娘,亲亲的我的宝贝,我越过高山,寻找那些已经失踪的太阳,寻找那些已经失踪的月亮,最后我还要回来,把这一切写成汉字,捏成一个七十二变的孙猴子,放在你的手中。
等你不再是-teen,年龄到了好几十年所叠加的-ty,希望你脸庞上的皱纹,还能被妈妈采摘的光芒照亮。
谢谢你在这七十二变里给我带来的快乐。看到如今的你能亲笔写出这样的句子给亲妈捅刀,亲妈心里充满了欣慰的绝望。我自己生的刀客,自己递的刀,求仁得仁,来吧来吧捅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