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爱情及上层生活的迷恋让她沉沦

 

-电影《第一炉香》观后感

 

 

年轻时特别迷恋张爱玲的小说，买了几大厚本的《张爱玲全集》作为收藏。觉得她真的是那种天才的作家。自己性格孤僻，不愿与人交往，对人性的刻画却如此一针见血又细致入微，同时文笔又如此出神入化，对于对话，心理、环境的描写精巧自然而又浑然一体，这种高超的功力，让人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模仿。

 

《第一炉香》是由许鞍华执导，王安忆担任编剧，马思纯、俞飞鸿、彭于晏等主演的爱情片，于2021年10月22日在中国内地上映。该片改编自张爱玲的成名作《沉香屑·第一炉香》，讲述了上海女孩葛薇龙到香港求学，投奔富豪遗孀、生活放荡的姑妈后，被花花公子乔琪吸引，为了自己的爱情和上层社会的奢华生活，不惜委身富商司徒协的故事。

 

早听说这部影片总体上评分不高，看这部片的过程，我却很享受。不管是从背景、装扮还是故事，对白，我觉得它还是拍出了张爱玲那种精致、小资、悲凉的调调。相对于很多别的国产片，我毫无疑问更喜欢这部。看完电影不过瘾，还把小说又读了一遍。

 

虽然早知道故事情节，电影看完，还是为葛薇龙的命运心潮起伏，感慨良多。她自愿选择的这条路，嫁给了这个“只愿意给她快乐，不愿意给她爱”的男人，虽然也有两个人单独到湾仔去看热闹的短暂快乐，终其一生，她和那些街头卖笑的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她们是被迫的，她是自愿的”。在这样一种不对等的感情里，她真的会觉得幸福吗？

 

”乔琪没有朝她看，就看也看不见，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哭了。他把自由的那只手摸出香烟夹子和打火机来，烟卷儿衔在嘴里，点上火。火光一亮，在那凛冽的寒夜里，他的嘴上仿佛开了一朵橙红色的花，花立时谢了，又是寒冷与黑暗……”

 

小说的结尾，张爱玲表明了她的观点：如果说葛薇龙得到了一些幸福，那只是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她的一生，绝大多数时间生活在寒冷、黑暗，孤独和绝望之中…

 

是什么让她做出了如此的选择呢？我认为有两点：

 

她是一个对爱无比执着的女人

 

张爱玲笔下很多女人都是为爱而生，为了心中的爱不惜一切代价，《色戒》中的王佳芝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葛薇龙同样逃脱不了情感的纠葛。在她的心里，爱情占据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乔琪的外表和气质无疑对她有着很强烈的吸引力，这份迷恋，因为乔琪喜欢她而不肯说爱她，因为乔琪不肯娶她，愈发显得珍贵。

 

对相当一部分人来说，自己是否感觉幸福很大程度与自己的执念有关。即使乔琪本身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整日就是吃喝玩乐和与女人鬼混，得不到父亲喜欢因而从家里弄不到钱，打算傍个富婆继续享福。这样一个除了外表和嘴巴基本一无是处的男人，在薇龙那儿，因为他不肯给她爱和婚姻，越发显得遥不可及；因为遥远，越发显得朦胧而美丽。

 

其实薇龙自己也意识到了，”她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固执地爱着乔琪，这样自卑地爱着他。最初，那当然是因为他的吸引力，但是后来，完全是为了他不爱她的缘故。”

 

她可以选择像她姑妈那样，只享受玩乐，不动真情。可她做不到。她无力从自己给自己织的这个情网当中走出来，结果越陷越深。

 

对上层社会生活的向往和现实世界的无奈

 

张爱玲笔下的女人虽然为情而活，但张爱玲不是琼瑶，她笔下的男男女女，无一不为钱所苦，所累。为了多一点钱，或者机关算计，或者恶语相向，或者大打出手。薇龙虽然是善良单纯的女孩儿，与钱有关的东西，她不可能不看重。

 

在她刚住进姑妈家的时候，她也想站得直行得正，不和姑妈纠缠在一起。但自从看到衣橱里那玲琅满目的衣裙起，有些东西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本来就天生丽质的她，穿上婀娜多姿的衣衫，接受着各种赞美和吹捧，周旋于大佬和富商云集的交际场合。过惯了这种生活，再让她回到每天节衣缩食、灰头土脸的平民生活，她怎能回得去？

 

更何况在那个时代，如果依靠她自己的努力去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像睨儿所说-

 

”不是我说扫兴的话，念毕了业又怎样呢？姑娘你这还是中学，香港统共只有一个大学，大学毕业生还找不到事呢！事也有，一个月五六十块钱，在修道院办的小学堂里教书，净受外国尼姑的气。那真犯不着！”

 

在我们看来，即使日子苦一点累一点，找一个真正爱她的人互尊互爱、相互扶持度过一生，不也很美好吗？显然她不认为是。

 

所以说，对爱情的执念和对上层社会奢华生活的向往，这两个因素共同作用，把她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看完这部电影，感受最深的另外一点是：

 

一定要找一个对的人谈恋爱。

 

男女之爱，可以是人类最无私最纯洁最美好最动人的感情。古今中外，多少美丽的爱情故事代代相传，激荡和洗涤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灵魂；

 

同时，它又可以是最复杂最现实甚至最丑陋的交易。怀揣着一个与爱情无关的目的，皆为情场高手的男男女女斗智斗勇，工于心计，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所有心思也许只有一个目的：我不能让自己吃亏。

 

 

所以就有了梁太太与薇龙之间这样的对话：

 

”你别以为一个人长的有几分姿色，会讲两句场面上的话，又会唱两句英文歌，就有人情情愿愿的大把的送钱给你花。我同你是自家人，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这个人呀，脸又嫩，心又软，脾气又大，又没有决断，而且一来就动了真感情，根本不是这一流的人材。”

 

”唯有一桩事是最该忌讳的。那就是：你爱人家而人家不爱你，或是爱了你而把你扔了。一个女人的骨架子，哪儿禁得起这一扔？”

 

可以想见当一个单纯真诚的人碰到工于心计的人，当一个用心谈恋爱的人碰上一个用脑谈恋爱的人，会发生什么样的剧情。真诚会被当成脑残，单纯会被当作利用的工具。

 

不排除有奇迹发生，但一般情况下，还是擦亮眼睛，找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谈场恋爱吧。

 

不禁想也许绝大多数普通人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既想追逐理想中的爱情真心投入一次，又在现实中权衡利弊进退得失。最终最有可能的是，某个特殊的环境或因素推动了两人感情的进展，也是所谓的缘分吧。就像《倾城之恋》里的范柳原和白流苏，两个都算是善良的人，在两人的爱情上斗智斗勇，患得患失，谁都下不了决心。最后是香港城的陷落，让他们失去了调情和试探的心情，感觉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对方。一个城市的沦落，成全了他们的姻缘。

 

电影里接近结尾处有一个镜头特别让我唏嘘：薇龙与以前互相有好感的对象卢兆麟不期而遇。那时，薇龙已嫁为人妇，卢兆麟也早不敌梁太太的诱惑与之有亲密关系，梁太太出钱送他到国外读书，很快即将启程。

 

两人默然相对，曾经的美好和憧憬早随风消散，如今物是人非，只剩下再也回不去的过往，和看不清的脚下的路。

 

恒古不变的人性啊。得失之间一个人做的选择，决定了将来命运的走向。

 

不管时光如何交替，不管在哪个时代，有多少薇龙的故事，总是在不停地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