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记事(313) 自己的家

1957年夏天,文燕初中毕业,未能考上高中。她平时成绩不错,但最后一学期参加社会活动过多,心有点野,没有下力备考。其实她的考分也不是很低,有比她差的最后都录取了,估计还是与家庭出身有关。对此她却没法抱怨,因为这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她只有比贫下中农的子女高出一大截来,才能在竞争中胜出。文芳可以做到这一点,她却不行,所以只能认栽。

但她也没有感到特别沮丧,因为学校又给了她一个机会。那年解放军外国语专科学校在全国招生100名,四川只分得五六个名额。这学校就是后来的解放军外国语学院,据说毕业即从事谍报工作,所以招生渠道有些特别,是派出所找相关中学联系。30中推荐了两名女生去参加面试,文燕即为其中之一。文燕外语并不见长,可另一位也没强到哪儿去,或许上边觉得她俩有某种间谍潜质也说不定。

面试后等了快半年,结果才出来,文燕再一次落选。这次她有点伤心。本来组织上推荐她去考军校,是对她政治上的一种认可,但最后仍被刷了下来,说明她还是被打入另册,没法“混入革命阵营”。她家的地主成份,恐怕尚不是她落选的根本原因,否则学校一开始就不会推荐她。但学校并不知道她父亲被枪毙了(学籍表要填父母成份,但无“镇压与否”一栏),这在政审最后阶段肯定是一道难过的关。

文燕的同学却有幸被录取,不过到那边结识了一个对象,也是因为成份不好,被组织强行拆散。那个男孩因此神经失常,她也闹着要退学。但这一行进去就出不来了,哪有半道上洗手不干的?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从命。毕业后她便音信全无,也不知到那条隐蔽战线上战斗去了。

在等待军校结果期间,文燕经常到二姐家帮忙。文芳去年中专毕业后,分配到重庆电厂工作,很快就结婚了。到这会儿,她和大姐都怀上了孕。为了同时照顾两个产妇,母亲把大姐从邛崃接过来,住在文芳位于大溪沟的家。由于室内拥挤,文燕并不在那里过夜,只是隔三差五地过去打打杂。大部分时间,她还是呆在菜园坝。

过去两年,文燕和母亲先后在棚户区里搬过四次家,房租一次比一次便宜,由起先的18元降至10元,房子质量也可想而知。不过文燕已经过惯穷日子,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要别太潮湿就行。最后的那位房东有天过来,对文燕说:“我这房子要处理了,你想要就把它买下来。”

文燕条件反射地回答:“我哪里买得起哟!”

“那你就搬走吧。”

文燕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你要卖多少钱?”

“十块!”

文燕以为自己听错了:“那租房呢?”

“十块!”

文燕笑起来:“租也十块,卖也十块?”

房东却毫无幽默感,不耐烦地说:“是的,都十块。但我不租了。你买不买?”

文燕赶紧答道:“买!我买!”

那时母亲每月留给文燕8元生活费,她通常只花一半,所以拿得出房款来,于是有了自己平生第一笔不动产。尽管这房子垂垂老矣,但文燕依旧兴奋莫名。不想只过了几天,大雨便把一根立柱下面的土给冲开了。眼看刚到手的房子岌岌可危,文燕赶紧去找隔壁的爷爷帮忙。爷爷过来看了一眼,说柱子底部已经糟朽,得换一根新的才行。文燕说:“那我去买根竹子来,你能帮我修好吗?我给你五毛钱!”爷爷点头应允。

于是文燕赶紧跑去江边的黄沙溪,那里有个码头,堆积着如山的毛竹。不少同学就住在附近的棚户区,她以前常过来玩,所以情况熟悉。没花多少工夫,她就买下一根粗大的竹子,一连拖了五六里路,才拖回菜园坝。爷爷见了吃惊不已,说她小小年纪怎会有这么大力气,却不知文燕为了自己的家可以做任何事情。

爷爷花了个把钟头,把新柱子换上。文燕高兴极了,拿出五毛钱给他。他却不要,说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文燕想了一下,提议道:“那我做饭给你吃吧!”爷爷笑起来:“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吧。”说罢转身回屋去,似乎知道她也没剩多少米了。

文燕建设家园的热情空前高涨。不久,旁边一家水利公司搬家,以极低的价钱处理旧家具,文燕抓住这大好时机,搞来一张棕绑双人床——原来那张床的板子都快烂掉了。她像只小蚂蚁一样把这只巨大的床拖进家门,又跑去弄回来一张圆桌和一把椅子,这样她就不用窝在床边做功课了。昔日在文家大院,她见过那么多好家具,可没有一样让她如此满足。她只希望能在这里长长久久地住下去,但她没有想到,仅隔一年她就去了北大荒,永永远远离开了自己的家。

2021-1-22

烟斗狼 发表评论于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人各有志,这也没办法。
gwangmsn 发表评论于
,我妹也开始出状况了,首先是饭盒不吃了完整带回,后来干脆不带饭了,我同学在丰原高中就读的也警告我说我妹変成小太妹了一天到晚跟一些不三不四的男同学混在一起,我也试着管他,但他不听,父亲则一昧宠着他,我也自顾不暇,整天忙着准备大学联招,后来我妹逃课太多被学校开除,也转入青年高中了
烟斗狼 发表评论于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高中是分水岭,很多从小玩到大的同伴到这时都分道扬镳了,并且再也没法混到一起了。
gwangmsn 发表评论于
我妹也转到丰原高中,要搭火车去上学,台湾的规定无鉄路就搭公车,有铁路就搭火车,学生票半价,月票更低,是赔钱生意,我弟因学习成积不好,考上了新民高工读职业学校了,在公车上遇到了儿时玩伴,也背书包上学也是新民高工,小学四年级时突然考了个全班第一名.我是被他激出来的.他父亲是军医也是看护兵出身,退伍后参加了给军医办的特考也拿到了医生执照,就在我小学四年级时,随后他父母搬出眷村,我同学和弟妹住,他的零用钱特多,以到国中时就带了一个国军老兵与山地女子生的女孩同居,那女的后来产下一女就离开了,那股暑假没事每天下午到岭东打蓝球,他就带那女的过去很拉风,村上另一个比较热门的去处就是在村尾的幼稚园可在那儿打乓乒球玩,我偶尔也去一下.他老兄火气大把一个小孩打伤了,小孩母亲拿菜刀来追杀他,逼着他跳窗而逃.后被告到少年法庭,在庭上他母亲说儿子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了了,法官就说我替你管,送感化院两年,同村另一位坯小孩也与我同年母亲就说带回家严加管教.就没事了,他那时就说我假道学,我也懒得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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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组数学往微积分走,丙组数学往概率圭为以后的统计铺路,生物课又回来了,严格来说我们当时准备重点侧重于高三课程,而联考是函概三年课程的在准备上比较不完备,教学仍以传统教学为主对联考没多大的帮助.同学也已买些参考书来应付考试了,一天下课时在学校附近逛着,突见一人向我打招呼说我怎么不认人了,我连忙解释是因他着其它中学校服不敢相涊,他就跟我说他和一帮二中同学偷自行车被警察抓了,被学校开除了,因而转入私立青年高中,他就是在乐队吹伸缩“喇叭的同学.后来有一堂课由一位报社记者上,他也跟我们说,出了那件事,校方为遮丑收买了记着,让他们来学校上课以做报逹.二中的老师也被请到岭东商专教书.高中的教官就如同水浒传的棍棒教头一般,不听管教就上去拳打脚踢的,高二时就听说隔壁班一位同学有烟瘾中午午修时躲到厕所吸烟,被教官看到追赶,他跑得快些先溜进教室装睡,那位教官也老实不客气上去一把掌打了过去,说你还装.报纸上也偶尔报导教官午睡时被学生杀死的事,另外有同学把美国花花公子杂志也带到学校让同学传阅,我也曾看过,估计是从美军基地里出来的,台中的清泉冈空军基地当时有美军.
烟斗狼 发表评论于
回复 'gwangmsn' 的评论 : 这跟大陆的高考有一拼了。中国人在哪里都以考试为重。
gwangmsn 发表评论于
高三开学后,我们正式进入战闘,联考的压力压的每一位学生喘不过气来,我的日常起做是早晨五点起床,刷牙洗脸吃早点后开始背英文单字和片语.六点在家门口搭三号车到台中,七点前进入教室早自习一小时,八点朝会升旗,八点半开始上课,至十二点,由值日生抬饭盒回来吃午饭,完了午休半小时,下午四堂课,五点就参加降旗,这是二中独有的,然后离校在附近自助餐吃晚餐吃完返校自习每堂课都有老师备给学生提问,九点结束回家,到家已十点,洗个澡上床睡觉,晚上自习是规定的得另外缴钱.每晚三号车都会经过中华路夜市.看着路丑摊摆出的渔虾,又有生啤酒,青岛市也有卖,鼻子里嗅到了各种烧烤的香气,着实令人无法忍受,只可惜口袋里没钱,只能看看罢了,我选了丙组倒不是想当医生而纯脆是对生物的喜爱.当时联考绿取率不到一半在三四成左有,联考完还有三专考试,周六上半天课但同学们通常不回家下午再读四小时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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