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和《兰亭序》之传奇早已跨出书法领域,成为中华文化的一个象征。台湾词作者方文山为周杰伦名曲《兰亭序》的歌词开头是这样的:
兰亭临帖 行书如行云流水
月下门推 心细如你脚步碎
忙不迭 千年碑易拓 却难拓你的美
真迹绝 真心能给谁
从歌词可见方文山先生对《兰亭序》“情节”还是内行的,千年前的确有块拓碑叫《定武兰亭》,它在中国书法历史产生多大影响,笔者下文详解。而被经常应用于在媒体上的,应该是被称为冯承素摹本,晋代王羲之书法真迹至目前为止是不存一件。后人有幸的是唐太宗酷爱王羲之父子书法,在太宗时期以皇权命当时一流书法家和描摹及碑刻匠人搞了一场王羲之父子的“书法复制”运动,除了《兰亭序》,王其他书法作品也是当时以临摹或双钩描摹方式传下来,至今寥寥无几。为引出一九六五年发生的郭沫若先生质疑《兰亭序》真伪问题,笔者先归纳一下尚存的《兰亭序》几个版本。
首先《定武兰亭》碑刻传说是唐欧阳询临摹真迹刻碑置于唐学士院。安禄山内乱时六御蒙尘,郭子仪于皇宫得欧阳询临本刻石,于至德初运于灵武。五代梁时移至开封。北宋庆历间发现,置于定州州治。大观中,徽宗命取其石,置于宣和殿。北宋亡,石亦散失不传。现保留下来的拓本只有《柯九思本》和《独孤本》,元赵孟頫得《独孤本》后为此作了十三跋,也留下了临本,尤其赵孟頫当时书写的《定武兰亭序》被后人视为精准无缺的行书极品。
其次关于摹本。一,神龙本《兰亭序》,俗称是冯承素摹本《兰亭序》,元代它的收藏者郭天锡的题跋中,认为它是唐初弘文馆拓书手冯承素所摹。它的明代的收藏者项元汴予以确认,后人也就改称“冯承素摹本《兰亭序》。但它是否为冯承素所摹,并无确证,因此,严格说来,冯承素摹本的称呼是不确切的。所以郭沫若、唐兰等人都称它为“神龙本《兰亭序》”或《神龙兰亭》,此摹本将是后文研究的重点。二,神龙本以外,《兰亭序》墨迹本还有张金界奴本(世称虞世南临本)、褚遂良临本、黄绢本、元陆继善摹本、明陈鉴摹本等等,这些不同的版本,学界有着比较一致的看法,虞、褚临本并非确切是虞、褚所临,其余版本时代较晚,以精采程度而论,公推神龙本《兰亭序》。
对《兰亭序》的质疑自古就有,尤其至清代“尊碑抑帖”的碑学兴起,如清乾隆年间汪中旧藏《定武兰亭》跋文云:“吾友赵文学魏,江编修德量,皆深于金石之学。文学语编修云:南北朝至初唐,碑刻之存于世者往往有隶书遗意。至开元以后始纯乎今体。右军虽变隶书,不应古法尽亡。今行世诸刻,若非唐人临本,则传摹失真也。”光绪年间,广东顺德的李文田在为端方收藏的《定武兰亭》作跋文时,提出“三疑论”。以上的还算“小打小闹”,“真刀实枪”的要数一九六五年郭沫若先生牵头的质疑《兰亭序》风波。
一九五八年后,在南京、镇江等地出土了不少墓志,其中有五块墓志属东晋明帝太宁元年至穆帝升平元年,著名的《王兴之夫妇墓志》和《谢鲲墓志》年代,正当王羲之的壮年和暮年。一九六五年五月二十二日,由郭沫若署名的《由王谢墓志的出土论到兰亭序的真伪》一文,在《文物》一九六五年第六期上发表,后又在《光明日报》上连载。
郭沫若的论文观点大意如下,一,东晋书法还在隶书范畴,南京及周边出土墓志及砖刻的字体都是汉代隶书,与《兰亭序》“楷行”书体不类。这一观点现在看来实站不住脚,当年连毛泽东主席对此也有“行楷不入碑”的说法。如果郭沫若此观点有探讨余地的话,那么首先就要推翻王羲之其他如“快雪时晴贴”“二谢贴”等所有书法的真实性,以及包括唐以后历代书家对王体评价,这是“纯虚无主义观”。二,关于《临河叙》和《兰亭序》文字出入的问题,《世说新语》刘孝标注的《临河序》比《晋书》所载的《兰亭序》可信。但肯定论者认为,《世说新语》注对《兰亭序》原文作了删改,不足为据。三,关于《兰亭序》文章风格问题。郭沫若认为王羲之是老庄学派,《兰亭序》有“悲夫”“痛哉”之文值得怀疑。可是章士钊认为谢安《兰亭诗》中“万殊混一象,安复觉彭殇”对应王羲之当时“齐彭殇为妄作”一语,可见当时聚会兰亭大部分文人的思想是一致的。第四,关于智永依托《兰亭序》的问题。郭沫若认为现存《神龙本兰亭》墨迹“就是兰亭序真本,就应该是智永所写的稿本”。这点上不光是反对者,当时支持郭观点的其他人也出现分歧。以上郭沫若所持的观点里,其实第四点有研究空间,但郭自己也没有对此深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