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标》第三章:瓦片寺僧人(1)-三个和尚

地道笑话是浓缩社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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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世间最厉害的武功既非出自武当也非少林,而是来自一座名为瓦片寺的禅院。武当、少林经历千载依然屹立,而瓦片寺早已没了踪影,因此后世人们对这一传说颇有质疑。冀州的百姓们却从来不这样认为,瓦片寺神功传说在这里被祖祖辈辈口耳相传,他们坚信传说是真实的。

    后世的人们总想通过一些办法还原出历史,其实根本做不到。正史多受当权者操控,免不了歌功颂德,可信度存疑,野史又太多离奇,同样真实度不高,残存物证也只是能做为个引子不能构成直接证据。既然历史没有绝对真实也就不必太过执着于真实,这便是传说存在的理由。

    江湖上流传过许多盖世神功,诸如:吸功大法、乾坤魔移、雌雄同体等等,大部分太神太玄虚,现实中寻不到什么验证,只有少数——如雌雄同体神功——被验证过,据说练此神功者后来都赚足了银子,当然这或许也只是个故事,听听便罢了。相比之下,瓦片寺的神功更接地气,有很好的实用价值,所以它才最有可能是真正的神功。在瓦片寺神功里有一个名为“透视眼”的功法,此功练成后人便开通了天眼,人间万物凭意念便可一眼看透,什么狼心狗肺、鼠肚鸡肠、人面兽心全都逃不过去。

    为了这样神功,不断有志士从五湖四海来到冀州寻找神功宝典,这些人里面有博彩业的从业人员,得了这样的神功,对方的底牌一眼看透,如此赌桌上岂不是没了对手;怨妇也是寻宝人中的一大群体,有了这双慧眼,相公在外面有没有乱搞女人一目了然;当然也有不那么低俗的,大财主、封疆大吏们寻宝的目的是要验证那些和自己孙女一样年龄的小女子以身相扑究竟是为了银子还是真的为了旷世纯爱?

    所有寻宝人皆无果,或许瓦片寺的神功另有其他?传说就是传说,想找答案还得回到传说生成的年代。

    冀州城以西五十里有一座山名曰铁岭山,山上有一座寺庙名曰瓦片寺。瓦片寺建于何年已无从考证,不过从庙前开山师祖亲手种的两棵硕大银杏树可以判断出寺院年代足够久远。曾经这里也是香火旺盛,礼佛朝圣的善男信女四季不断。后来冀州地界战事频频,经过数个短命朝廷的反复蹂躏,冀州已变得满目疮痍,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方圆百里内难得见到一户人家。本朝建立以后,冀州非但没得发展反被更加被边缘化。冀州地处边境,地虽大但土壤贫瘠人烟稀少,不知哪位朝廷精英为圣上献计把冀州当成战略缓冲带,他们希望这里越荒凉越好,如此,若辽人进犯,什么也抢不到,想继续南下后勤补给便成了问题,这样无需劳师动众便可轻易退了辽兵。皇上觉得此等妙计甚是高明,即便是兵圣孙子都未必会想得出来,立即采纳,自此以后冀州民生越发凋敝。

    没了信众的供养,寺庙很难维持,为了活命,僧人们要么还俗、要么投奔了别处,现在寺庙里仅剩下老方丈、一个徒弟和一个徒孙共三个和尚。

    清晨,老方丈不禅和尚同往日一样来到寺院后面的一块大石头上练功。不禅和尚的修行方法很奇特,不参禅,不诵经,参悟仅凭冥想,因此人们称他不禅和尚,被这么称呼久了他竟然连自己真正的法号也想不起来了。

    院子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年轻小和尚正在上香,叩拜,举手投足有板有眼,看上去很有修为的样子。小和尚生得白皙,明眸皓齿,宛若如来身边的金蝉童子一般,若在以往,单凭这副长相便可招揽不少信众,可惜适逢乱世,白白浪费了这副神仙胚子。

    礼毕之后,小和尚来到藏经阁,别看他年龄不大,这藏经阁里满屋子的书已经全被他看了个遍,若论佛理,不用说他师傅,即便是大石头上坐着的师祖也未必如他。小和尚法号无解,是院里仅存三个僧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他的师傅法号戒恶,现在人不在寺庙里,他是个坐不住的人,肯定又跑到山上去了。

    瓦片寺里僧人们修行方法与众不同,师徒只是名义上的,师傅不教徒弟,徒弟不从师傅,各自我行我素,一切全靠自悟。

    无解小和尚喜欢读书,有无穷的求知欲,可以一日阅数卷,可偏偏书读得越多不明白的事越多,答案找不到反而问号更多。师傅帮不了他,戒恶大和尚最忌思考,他才懒得去想那么多不相干的事;不禅老和尚悟道极深,可他又不愿多讲。如何解惑是无解小和尚最头疼的事,于是整日埋头于书海之中,这样便陷入一个读了惑,惑了再读,再读更惑的死循环。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一个少年跑进藏经阁,来人名叫小三子,和无解小和尚年龄相仿,是他的好朋友。小三子前不久加入了一个叫递经纬的帮会,这个帮会是知名大财主白亿贾生意下的组织,白记冀州地方分舵,所从事的营生自然还是传言报信。帮会会员每转发一百个口信可以得点豆一枚,会员可以把得点豆在会内买卖也可直接换成银子。小三子这次给无解带来汴京将要举办武林大会的消息。

    武林大会这等凡间俗事本不应与出家人有何相干,但无解小和尚正处在一个好奇心很强的年龄,闻听如此盛会,马上产生了想去京城看看的想法。从记事起他就一直呆在寺里,最大的活动范围也没超出过铁岭山,常听人讲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精彩,但究竟有多精彩只能亲眼看过才知道。

    小三子和无解聊了一阵便匆匆告辞转向下一个地点传消息。送走小三子,无解小和尚来到后院。不禅老和尚刚收了功,肚中饥饿,见到小和尚进来,问:“斋饭可曾准备好了?” 无解心想:师祖年事已高,经常犯糊涂,庙里已经断炊三天了,他竟然忘了还想着要吃的,师傅戒恶上山已有三日,肯定是去找吃的,不知今日能否带回点什么?

    见无解没吱声,不禅老和尚又问了一遍有没有吃的,想是他真的饿到不行了。无解只好如实告诉他庙里已经断炊,戒恶师傅正在想办法。老和尚双手合十道:“善哉,没了却好,省去吞咽的麻烦。”

    无解疑惑:禅修之士本应是超凡脱俗的,可为何偏偏还要受吃喝拉撒这等俗事的困扰?难道出家之人和俗人的区别仅仅是没有头发?

    无解问:“师祖,僧人与俗人究竟有何不同?”

    不禅答:“去了前缀皆是人,并无不同。”

    无解问:“既是相同,为何还要有僧、俗之分?”

    不禅答:“这样的问题需三天三夜才可讲清楚,当下最要紧的是去山里寻你的师父,去了这么久还没弄点吃的回来,如此老衲真的要去见如来了。”

    小和尚跑出山门,沿着山道一路上行去寻师父。三天未食,身体虚得很,没走多远无解已是冷汗直流,双腿打颤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无解是戒恶和尚从野地里捡回的孩子,从小在寺院里长大,满耳听到的都是诵经之声,满眼看到的都是成垛的经卷,满脑子想的都是金碧辉煌的佛国世界,在他内心的世界里从来只有一个佛字。今次饿了三天,头昏目眩,方才明白吃饱肚子应该比礼佛更为重要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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