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闲而无聊,说点江湖人与事。
妓。只卖艺不卖身。妓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标准的文化人,正宗的艺术范;甚至让我们相信,这“妓’乃是“技”的通假字。妓女是掌握了某种技术的女人,用现在的话说,叫才女,亦美女;只是世风渐下,今之才女美女艺女星女俱不如妓矣。一是文化不如,二是才艺不如,三是人格不如,四是品德不如;除了善于耍大牌,不管有不有人都要前呼后拥之外,什么都不如。
娼。无艺可卖,只能卖身;但娼只是卖身,而不出卖灵魂。故古之言倡优,倡不作娼,以示娼乃人也。娼一般是底层女人因为家庭生活所迫才去为娼,所以大不必戴有色眼镜去评判,当作一项正常的社会职业可也。故古人有“笑贫不笑娼”之说,当然,这笑的是因为懒惰导致贫穷的人。比起懒惰,娼通过卖身来获取生活,就显然值得肯定一些。还有重要的一点,相对于出卖灵魂之儒之士,娼其高尚,几不可以里计也。
儒。士子,俗称读书人。把儒排在妓娼之后,非老朽之罪也。儒为什么排在妓娼之后?大概是这些男人身无长技,又天生缺少那话儿,既无身可卖,又怕苦怕累;当兵怕要命,锄禾怕流汗,只有出卖灵魂,甘作贱奴,俯首贴耳,讨点残羹剩炙。从“诺”到“嗻”,从“小人”到“奴才”,根本没有做过人。最令人反感的是,明明把灵魂卖了,却宣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当然,不是世无大儒、真士人,只是大都被沉埋在历史荒原之中。
巫。巫乃三仙姑,绝非二诸葛,这二人表面上是同类,实际上完全不是。二诸葛坚信阴阳五行理论,是虔诚的宗教信徒;而三仙姑则完全是装神弄鬼,她压根儿就不相信神鬼的,但她必须要别人相信。因为别人信了,她就好糊弄人了。大凡世上之巫者,大抵若是;只是具体的表现形式有异,但其术其技是相同的。今天,随着社会进步,巫已渐少,但巫风却未绝;例如传销等骗局就是典型的巫风的孑遗,通过不断的洗脑,骗取他人信任,最终从容大割韭菜。
媒。媒在历史上名声不好,是所谓的“三姑六婆”之一;在中国旧小说及生活方式中,“三姑六婆”代表着相当恶劣的形象,包括七嘴八舌、不务正业、搬弄是非、媒介淫恶、唯利是图、推销迷信、诱人入彀、愚昧无知等一系列的恶质。媒婆是专为人介绍姻亲的女性,提到媒婆,人们就会想到帮西门庆拉皮条的王婆。其实,没有媒婆,社会上总会有拉皮条的人;如同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没有需要,就没有拉皮条。
盗。盗有二义,一指偷窃,二指凭借武力去干坏事或干坏事的人,也是我们常常说的强盗,这里取后一种意义。在人们的认知中,“盗”是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强人。凡为盗者,今之子孙不肖之至也,可谓每况愈下,一代不如一代。昔古之时,盗亦有道,即盗跖所言:“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后来,有“八不抢”之说:不抢寺庙和僧、道、尼等出家人;不抢盲、哑、疯、瘫、娼;不抢乡邻;不抢送信的邮差;不抢小户人家;不抢镇宅增寿法物;不挖坟掘墓夺取财物;不抢耕地用的牛马。有些版本还有请医看病的不抢;送葬的不抢;坐月子妇女不抢;媳妇回门不抢;药店不抢等等。后世为盗者,直猪狗不如也。
窃。“窃”和“偷”同义,但在先秦时代,与盗不能构成同义关系。在盗窃意义上,“窃”与“盗”的意义倒是相近的,但是“窃”不能用于抢劫意义,“窃”也不能用于匪徒义。也就是说,它只能作动词用,这是跟“盗”不同的地方。同样,偷亦有道,有“七不偷”之规矩,不偷老师,不偷医生,不偷摆渡人,不偷怀孕或哺乳者,不偷正办喜事丧事的人家,不偷逃难的人,不偷鳏寡孤独。那像今天的小偷,偷残疾人,偷救命钱,丧尽天良,灭绝人性。
骗。古代骗子不如今天多,但骗术比今人高明,去读明人张应俞的《骗经》,就知道今天社会上的骗术书中都有,而书中一些骗术今天还没有传人。《骗经》中有许多典型案例,看了令人触目惊心;骗子胆大心细,骗术出神入化,今之骗子当自愧不如。再如古时有所谓“风、马、燕、雀、瓷、金、评、皮、彩、挂”十大骗术;其中以美色设局之“燕”,碰瓷之“瓷”,卖假药之“皮”等骗术,今皆有之。但劫杀上任官员冒名顶替,搜括民财逃之夭夭的“雀”,在信息化的今天,不敢为也。
丐。历史上的丐帮,没有小说中的侠肝义胆,他们有帮规,但为了生存,也干坏事。史上记载的第一个丐帮帮主,就是曾接济过圣人与弟子的范丹。史上最伟大的义丐是光绪年间的武训,行乞三十八年,建立起多所义学堂,帮助无法上学的穷孩子。丐中多奇人,清嘉庆间一诗丐的绝命诗曰:“身世浑如水上鸥,又携竹杖过南州。饭囊傍晚盛残月,歌板临风唱晓秋。两脚踢翻尘世界,一肩挑尽古今愁。而今不食嗟来食,黄犬何须吠不休。”这倒让今天的大小教授们尴尬了,也是今天乞丐无法企及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