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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驿原是黄、广古道上的驿站,广济县治在现下的梅川镇,1949年后改广济为武穴,把县治改在原属广济的武穴镇,黄广大路其实就是现在的黄梅至梅川的大路。大别山余脉在此形成一个凹形,怀抱黄广大路,左右皆是一座高出一座的山峰。黄广大路的险要地带,原本是第176团的防守阵地,此次反攻黄梅被反攻,退到此地竟然被日军包围。
日军当然要夺得双城驿,不过还没展开攻击就遭到第188师铁丝网部队的解围。虽说第188师一击即溃,第176师也得以乘乱弃阵而逃突出双城驿逃得性命去了,日军轻易占领如此要地也就懒得理会这些逃兵。
逃得性命的第176师灰头土脸刚刚坐上凉板凳,《广西日报》在师部派驻的记者柑柠就跑来和师长区寿年、付师长谭何易一块合计如何报道第二次反攻黄梅的军事行动极其重要意义——
和上次第188师“以小部队实行威力侦察的动作”不同,这次是“我把勇敢壮健的马伟新团做前卫,担任正面攻击;受我指挥的友军4个团,在左右翼合头猛进。”和上次第188师的“三、两营兵力”另外“协同友军同等兵力”、“炮兵一排”反攻黄梅不同,这次这个方向出动了6个团,另外在南边还有第68军一个旅配合进攻,不过杨师长没有讲这个旅,抓主要矛盾就行了嘛。
这次进攻不仅兵力雄厚,而且“我们官兵的血在沸腾着,勇猛前进。”为什么这次进攻这么热乎呢?因为“都盼望着进黄梅城,欣欣喜喜领着10万元的厚奖。”
但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不想让沸腾鲜血的第176师官兵拿到这个钱,于是杨师长气愤地说,“可是,狡猾的敌人,在正面受到我们猛烈攻击败退后,却以大部分兵力,转过头来,向两翼防御的友军猛烈攻击,使我们攻击部队突出,好像进了一个猪笼,三面受敌。”
为了让第176师的奖金泡汤,日军还是想出了一个“猪笼”之计,简直是坏透了。上次第188师反攻黄梅不成,是因为压根就没打算反攻,只不过是“威力侦察”前戏而已,不是真刀真枪真干,刘师长所说的“操到胜利”感觉有些吹牛哈?而这第二次反攻黄梅真刀真枪失败的原因就是两翼的友军撤退了,拉了后腿,要不然黄梅还不是唾手可得?
日军把第176师关进“猪笼”之后,“敌援兵又源源不断的增加,这时黄梅已结集2个师团以上!”准备开始杀“猪”,但是人家不怕,“马团在魏家凉亭坚强沉着地抵抗敌人,消灭敌人无算。终于我们退了下来,但只退了1里多路,又坚强地抵抗敌人。”黄梅虽说没希望了,但是在“猪笼”里就是不走!
“后来,我们奉到命令,才从突出的好似进了猪笼的部分,沉着坚定忍痛离开了用血肉换取的土地,到达指定地区,又坚强抵抗敌人,直至奉命调防为止。”
这下子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就搞清楚了,第176师第二次反攻黄梅没有“操到胜利”原因有二,第一是“两翼防御的友军”被日军击退,让第176师进了“猪笼”;第二,即便是进了“猪笼”也不怕,但是上峰有命这才从“猪笼”里撤出来的。最后杨师长强调的是不管是不是在“猪笼”里,第176师都是“坚强抵抗敌人”滴。
区师长从兴奋转到“更兴奋”继续说下去,“这一次,我们苦战了26天,最激烈的有7天。”说到这儿,杨师长微笑的面孔,转变似乎成无限的沉痛,“牺牲了3000多英勇的弟兄!”不过杨师长指着地图,又转为兴奋。
“这是大河铺,我们英勇的付师长就在这里指挥,消灭了不少敌人。”区师长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旁边坐着的谭何易,谭付师长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笑了笑冲着记者点点头,心里确确实实认识到了——组织上决定自己为啥是副师长而不是正师长是完全有道理的——吹牛的水平还是差了些。区师长接着说,“我们虽然退了下来,但是很兴奋,这一仗打得很有味道,因为我们消灭了9000多敌人,平均正好1:3之比,可说一本两利了!”
“我们很兴奋!这一仗打的很有趣!”一说到这样的好买卖,区师长激动地跳了起来,“勇敢前进!壮烈牺牲!尽了国民的义务和军人的天职!”
那为什么第二次反攻黄梅能有“一本两利”这么好的赚头呢?区师长挥了挥胳膊接着总结,“第一,我们这次很沉着,因为沉着就不怕敌人的飞机、大炮、坦克和毒瓦斯。”很明显,第176师第二次反攻黄梅借鉴了第188师第一次反攻黄梅的经验,知道日军的飞机大炮只是对着“荒地”使劲儿,“敌人的飞机大炮不能损害我们。”自然就可以“很沉着”了。
“第二,我们奉令撤退时,一点也不慌乱,比从前大大进步了。人枪检查好了,伤病的弟兄都搬走了,队伍才整整齐齐地向指定地点撤退。”其实这一条“不慌乱”还是“沉着”的意思,只不过更加具象,好让读者朋友们能真正理解,区师长继续补充一个例子再展示一下“沉着”的巨大效用,“有几个连在敌人的两重包围下,队伍还是很整齐平安地冲了出来。”——你看看日军的“两重包围”也顶不住咱们的“沉着”啊,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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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我们在路上埋了许多地雷,也发挥了很大效能,炸死的敌人铺满了马路!”区师长把两个胳膊伸展开在身体前面使劲儿划拉,比划着日军尸体铺满马路的景象,让没见过世面的记者想象一下第176师一口气溃退20多里的路上能铺多少日军尸体——对不起啊,区师长,能问一句吗?您打的是反攻黄梅的战斗,进攻战带啦么些地雷做啥子用?
还是那句话,战争的决定因素是人而不是物!地雷、飞机、战车啥的都不行,区师长再次举例向读者朋友们说明这个朴素的真理,“当我后向魏家凉亭猛烈攻击时,被敌人1挺机枪阻着不能前进,一名班长名叫黄振提,奉命率领十几个弟兄冲锋前往夺取这挺机枪。当到距敌数十米时,敌以机枪猛烈扫射,十几个弟兄都英勇牺牲了,黄班长急极智生,单身伏地爬至敌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一手将敌机枪管执住,一手向敌猛掷手榴弹,继又以手枪向敌扫射,将十几个敌人全部消灭,夺获轻机1挺、步枪及其他军用品甚多,魏家凉亭因此攻了下来。”——对不起啊,区师长,能问一句吗?“黄班长……一手将敌机枪管执住,一手向敌猛掷手榴弹”,那黄班长扔出去的手榴弹拉弦儿了没有?他准备炸谁啊?
区师长懒得搭理这样奇怪的问题,接着阐述因素问题,“当我们奉令撤退时,有1营被敌人包围了,马团长在极度困难中,带了两个营冲进去,检查了人数,整整齐齐地又平安地冲了出来!”为什么马团长这么厉害呢?因为“我们的马团长伟新,这一次更充分发挥了勇敢、机敏、沉着的天才。”日军打仗碰上了天才,还是早早认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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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品仙李司令坐在办公桌前盯着面前报纸上区寿年的大头照愣了许久,最后叹口气点点头慢慢说道,“不能不说《广西日报》的工作、做的确实比咱们要好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