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街头艺人不少,吹拉弹唱都有。不要以为他们是怀才不遇,靠“卖艺”为生,或者是无家可归的人。他们有的人是学生,在家里练琴不如到街头练,还能挣点闲钱。也有专业音乐家,有组织或无组织为公众演出。小提琴大师Joshua Bell曾在华府地铁站拉琴,不过他纯粹是为了试探一下,看看会有什么反应。结果一上午,来来往往一千多人,有27人往琴盒里丢钱,共$52.17。只有一个年轻女士认出他,给了他$20。
街头艺人中还有华人,见过两位,都是拉二胡。说不好他们的背景是什么,看上去年纪都不小了,肯定不是学生。住在纽约的人可能知道,在曼哈顿地铁站有一位拉二胡的人,可是不一定知道他的背景。他叫陆敏浩,父亲叫陆文发,是一位老海归。
陆文发,浙江鄞县人,1916年出生,1939年毕业于上海交大。1942年与梅林公司董事长女儿陈慧珍结婚。1945年告别妻子儿女赴美,就读于密西根大学,并任中国学生会主席。在美期间半工半读,1951年获土木工程博士,毕业典礼后第二天启程回国。
回国后,陆文发被分配到大连工学院,开设弹性力学、桥梁工程等课程。反右运动中被打成右派,白天打扫厕所,晚上辅导学生。1960年第一批右派摘帽,却没轮上他。文革期间全家人被遣送下乡,劳动改造,工资停发。1972年尼克松访华,有人到大连工学院打听陆文发。陆文发奇迹般地被“解放了”,但家人到改革开放后才得以回城。
陆文发有四个孩子,因为父亲是右派,大儿子受不了家里压抑的气氛,1963年就离家出走,到黑龙江军马场当了16年养马工,1979年才返城,当汽车修理工。两个女儿在农村10年,都失去了教育机会,回城当工人。小女儿文革精神受刺激,陆文发临终把老伴交付给了大女儿照顾。
只有小儿子陆敏浩还算出人头地。他闯荡香港、德国,最后落脚美国,在一家电讯公司任工程师。八小时以外,他便是纽约地铁站的二胡演奏家。
文革开始时,他不满十岁。1969年全家下乡时,他带了一把二胡。那时候他还不怎么会拉,有幸认识了中央戏剧学院下放的一位老师,精通各种乐器。在这位老师的指导下,他迷恋上了二胡,每天疯狂练琴,琴艺不断提高。
1990年他随着出国热来到德国,在一家餐馆打工。他看到柏林地铁站有许多街头艺人,演奏各种乐器,心头一热,趁休息日拿着二胡,也来到地铁站。没想到,两个小时后竟赚了80马克,比在餐馆打一天工还多。从此便辞去了餐馆工作,当上了“全职”地铁二胡演奏家。
2000年命运又把他带到了美国,经历了打工、失业,使得他再次拿起二胡,走进了地铁站。在纽约地铁站拉二胡,甜酸苦辣,五味俱全。有一次碰到了知音,一个美国人久久站在他前面,最后问他的职业是什么。他说是搞无线电通信,这个美国人便成了他的老板。
他从全职地铁二胡演奏家,到全职电信工程师,现在只有周末才到地铁站圆自己的地铁二胡情怀。不清楚陆敏浩的学历是什么,无线电通信知识是怎么学来的。他曾在深圳的日本三洋公司工作过,一定是有些这方面的经验。这已经不重要了,他不同寻常的精彩人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他的父亲陆文发2003年去世,享年8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