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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小女孩的小八卦
小蕾哼著歌，歡快地走回家。雖然被人冤枉，但她只想著開心的事：“珊阿姨的照片是彩色的，她沒事的，她會回來的；那隻香爐很有趣，像大碗長出兩隻耳朵三隻腳。原來香爐都放在床底下，可能我家也有，回去立刻到床底下找找。”
一到家，她就鑽進床底。床底下黑乎乎，堆滿了雜物。她左摸右摸，瞪大眼睛使勁看，忽然摸到一個怪怪的紙包，她抓住紙包爬出來，打開一看， “啊！” 她大聲驚叫。
“叫什麼？無緣無故的。”外公被她嚇了一跳。
“鞋，我的皮鞋。”小蕾顧不上洗手，抓起鞋子就往腳上套。
“現在不能穿！”
“為什麼？”
“皮鞋很硬，你腳上的凍瘡還沒好。”
“不怕。”
“不怕也不行，你的病剛好，不能搞出傷口。”
見外公態度堅決，小蕾不敢堅持，她撅起嘴巴不高興地問：“那什麼時候才能穿？”
“凍瘡好了。”
“凍瘡不好呢？”
“會好的。苦楝樹長出葉，凍瘡就會好了。”
小蕾跑出門外抬頭看樹，只見苦楝樹像一堆爛柴枝亂撒在天上，它還能長出葉子來嗎？“苦楝樹又不是我的腳，幹嘛非要它長出樹葉我才能穿皮鞋。”她不滿地嘀咕，轉而向白叔叔家張望，又嘮叨一聲：“門關著，他們還沒回來。”
“嗖”地一下，一個煙屁股從周志海家裡飛出來，落在人行道上冒著青煙。一個星期前，周志海家的大門開始天天大開，他爸爸從牛棚放出來了。嘻嘻！周伯伯的樣子一點不像牛，倒是很老，做周志海的外公更合適。她媽媽的臉也鬆開了，還帶點笑容。周伯伯說話舌頭捲得厲害，白叔叔說，那叫“京片子”。
“北京很多騙子嗎？”小蕾問道。
記得昨天白叔叔聽自己這麼一問，他楞了一下接著“噗哧”笑了起來，沒回答到底是不是，而是說：“怎麼竟叫你說穿了呢？”好長時間沒見白叔叔笑過了，不見了珊阿姨，白叔叔的笑也不見了。“難道周伯伯是個騙子？我倒覺得六嬸更像騙子，這麼大的人還經常迷路，連我都不會，大人的事情真不好明白。”小蕾想。
星期一上學，小蕾在操場上見到曉芳，第一句就問：“曉芳，她們那天有沒有告狀？”
“告了。”
“你有沒有挨駡？”
“有。我爸爸媽媽也說我們不害臊，命令我以後不許再玩這種遊戲，還說是你帶的頭，不許你來我家。”
“啊？”
“不過我把經過告訴他們，他們就改變了主意。”
“就是說，我還可以去你家？”
“嗯。”
“太好了！她們真壞，明明是何淑珍出的主意，反倒賴我，哼！我以後再不睬她們了！”
“小蕾，我也很不明白，明明家家戶戶都有爸爸媽媽，卻說我們不害臊？”
“咦，對呀！你問你爸爸，他什麼都懂。”
“不一定。我問他，我是怎麼來的，他說是從垃圾桶撿來的。”
“啊？這麼說，你不是他們親生的？”
“我也很不開心，可大家都說我的樣子一半像媽媽；一半像爸爸；爸爸媽媽沒事時也抓起我的手說：手指像爸爸；指甲像媽媽，卻又說我是撿來的。”
“我也有很多想不通的問題，不知道問誰。嘿！我找到我的皮鞋了，外公把它藏在床底下，幸虧找香爐。”小蕾忽然興奮得語無倫次。
“什麼什麼？什麼皮鞋香爐的？”
“很漂亮的皮鞋，我媽媽帶給我的，到時候我拿給你看，給你穿穿也行。”她覺得好東西應該和好朋友分享。
“真的？那明天穿來。”
“明天不行。外公說要等苦楝樹長出葉子才給我穿。”
“好，我到時也把髮夾給你戴。”
“嗯，你的髮夾也很漂亮。”
“那還用說，我媽媽託出差到上海的人買的。”
“上海？”
“是，一個很大、很遠、有很多好東西的地方。小蕾，今天有圖畫課，你的泥巴帶來了沒有？”
“帶了。”
“你喜不喜歡雷老師？”
“喜歡！他太厲害了，一團泥巴，他隨便幾下就捏出小動物來，像極了。”
“就是。還有他的打扮，長衣服長圍巾，像電影裡的人物。”
“對。他總是笑咪咪的，看著就覺得親。他不像許老師那樣兇，也不像王老師那樣有氣無力。”
“就是，聽王老師念書特別沒勁。”
“跟她念書更加沒勁，像病司令領一隊病軍。曉芳，你說，何淑珍的姐姐像不像許老師？”
“像。”
“上個學期的圖畫課也是雷老師教嗎？”
“不是。哎，小蕾，你覺得教唱歌的陳老師怎麼樣？”
“當然好！她長得漂亮，聲音又好聽。”
“上星期教的《學習雷鋒好榜樣》會唱了嗎？三月五號前都要學會。”
“廣播上天天放，我老早會唱了。學習雷鋒好榜樣，忠於革命忠於黨……”
“鈴——”
“上課了，我們走。”小蕾和曉芳手拉手，唱著歌走進教室。
上課鈴響過一段時間，全校都安靜了，隔壁班老師的講課聲都傳過來了，王老師才慢吞吞、腳步漂浮地走進教室，拖過椅子坐下，聲音虛弱地說：“這節課，我給大家，佈置一下，這個學期的，學習目標，和任務……”
小蕾側起腦袋看著老師：乾瘦的身體，配上皺巴巴的臉皮，就像涼茶鋪門口那堆被壓榨機榨乾了的甘蔗渣，眼皮老往下耷拉，眼睛翻白，一口氣講不完一句話，她根本不像媽媽。忽然，珊阿姨的背影浮在眼前，她不敢想下去，連忙挺直身體聽老師講話。
“今年六·一，兒童節，學校，準備，發展一批，各方面，表現好的同學，加入，紅小兵組織。紅小兵，是，中國少年兒童的，先鋒組織，只有，思想紅，覺悟高，家庭成份好的同學，才能加入。上學期，已經有，四位同學光榮地，加入了這個組織。希望，還沒加入的同學，向他們學習、向他們看齊，只要你們，忠於黨，忠於，毛主席，忠誠老實，勇於向壞人，壞事作鬪爭，時刻準備為，保衛毛主席，黨中央，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犧牲，做革命接班人，組織的大門，會為，每一位同學，打開。”
聽了這些話，小蕾感到身體發熱，心跳得特別快：“老師不是說向入隊了的同學學習嗎？從今天起，我就看著正排長張劍，副排長丁虹，他們怎樣做的我也怎樣做。”
一下課，曉芳就把腦袋湊過來，她也很激動，兩人悄悄約定要當紅小兵。
“走開！”一個聲音在曉芳背後嚎叫，他是小蕾的鄰座周瑞基。
曉芳急忙閃開。周瑞基竄過來，迅速翻開自己的書包，拿了樣東西旋即跑了出去。
“死人抽水機。”小蕾、曉芳同時對著他的背影駡道。
未完待續
